“放你一個人在這兒,還真有點不放心。”君懷琅想笑他,告訴他自己即便之前沒有遇見他, 也好端端地長這麽大了。但是,對上薛晏的目光,他卻又笑不出來了。那雙眼睛裏麵,滿滿的是眷戀和不舍得。片刻後,君懷琅抬起頭,在薛晏的唇上吻了下去。到夜深時,薛晏迴去了。臨走之前,他還強迫著君懷琅放下手裏的工作,也迴去睡覺。君懷琅拗不過他,隻好迴到了自己的臥房。一迴去,拂衣便要像往日一般,伺候君懷琅洗漱安寢。但他卻發現,君懷琅打從迴來的時候開始,便有些不對勁。他有點過分地沉默,一迴房,便在坐榻上坐下,安靜地不知在沉思什麽。拂衣便沒有打擾他,隻在他手邊放了一盞茶。拂衣放下茶時,君懷琅忽然開口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迴長安?”拂衣聞言,隻當是他想家了。他答道:“少爺莫急。奴才前兩日聽老爺說了,再有兩月便是秋闈,待到秋闈結束,老爺完成了聖命的時候,堤壩便也能修得差不多了。到了那時,說不定少爺和老爺能迴長安過個年呢。”君懷琅是知道的,這是自己和父親原本的安排。他看向窗外。“……太久了。”片刻之後,他歎氣道。拂衣一愣,沒再答話。君懷琅知道,按照原本的打算,他確實會在今年年尾或者明年開春的時候迴京。他之前沒有掛礙,在哪裏多待一月兩月,都是一樣的。但是,他一想到將會有小半年都見不到薛晏,心下就有些堵。他知道,薛晏依賴他、離不開他,他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是依賴著薛晏的。愛情這物說來有些神奇,不光有種與之俱來的強烈獨占欲,還會將兩個人死死綁在一起,一旦分離開,就會有拉扯的痛苦。君懷琅知道,薛晏的這種感覺,絕不會比他弱。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告訴自己,自己自幼讀了多少聖賢書,最懂的,便是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為了這些舍棄一己私欲,本就是理所應當,金陵的百姓如今還需要他,他不該這般自私……想到這,他卻忽然想起了薛晏方才的眼神。他提到清平帝時候的眼神。龍椅上的那個人,自私的同時,又深愛著他的母親。他所有的不公和痛苦,以及這一年多來的補償,全都來自那一個人。他眼中的,是隱忍不發的痛苦和仇恨,其中,還有幾分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就好像兜兜轉轉了這麽久,天地之間,他仍舊是孑然一人,沒有人能幫他,他仍舊要忍著,強作出一副堅不可摧的模樣,獨自去麵對。分明不應該是這樣的,他還有自己。金陵的百姓,如今有了朝廷的補給,有他父親和沈知府,如今一切都在欣欣向榮的好轉,他們唯獨需要自己的,就是那一張堤壩的圖紙而已。但是薛晏不一樣,他隻有自己了。君懷琅目光頓了頓。他知道了自己的選擇。“拂衣。”他開口道。拂衣連忙應聲:“少爺?”君懷琅收迴了目光,抬頭看向拂衣。拂衣一愣。少爺雖靜靜看著他,他卻從少爺的眼中,看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堅定。“你去書房,將我書桌上的筆墨和圖紙一並拿來。”他說。“少爺,都這麽晚了……”“我今晚將圖紙趕出來,沈知府懂些水利,你明日將圖紙拿去交給他。”君懷琅說。“再有什麽要修改的地方,你轉告沈知府,就勞煩他了。”“那少爺你……”君懷琅沒再猶豫。“長安有急。”他說。“我不放心,明日就迴。”拂衣自然以為,君懷琅不放心的,是長安永寧公府的人。所以,他征求了君懷琅的意見,替他拿來紙筆之後,去永寧公的院裏,向他報告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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