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自然不敢自作這種主張,但總也不能讓他說,自家主子上趕著要往世子殿下家裏住,在船上多住一天都要發脾氣吧?那位爺發脾氣,那可是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的場麵,進寶可擔不起。君懷琅不解:“怎麽趕得這般急?”畢竟君懷琅也是從長安坐船來的,知道來迴搬遷有多麻煩。日常所用的物件需得歸置,頭兩天自然是住不安穩的,他們當初就在船上滯留了兩日,才全搬完。進寶早就想好了說辭,聞言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殿下有所不知,主子多在船上住一日,就多受一日的罪。”他說。果然,君懷琅立馬問道:“這是為何?”進寶說:“也不知為何,主子坐船就會頭暈。前兩日趕路又急,便更嚴重了。昨夜又在船上住了一夜,主子今早頭疼得早膳都沒吃幾口。”他自然言過其實了。薛晏雖說暈船,但一則他們的船體積大,就穩當很多,二則他症狀極輕,即便前兩日趕路讓他有些不適,昨兒個睡一夜,也就全好了。畢竟他主子那副金剛不壞之軀,小小的暈船算得上什麽?但果不其然,他看見了世子殿下麵上露出的擔憂神色。“這般嚴重?”君懷琅問道。他是知道有人坐船會眩暈的。去年他們南下時,跟著的下人們就有暈船的。嚴重些的那個,一路高燒不退,上吐下瀉,待到了金陵,命都險些去了半條。他忽而想起昨天夜裏薛晏不善的神色。原來不是心情不好,是身體不舒服啊……他知道薛晏慣會隱忍,之前在宮裏就是這樣。無論有多大的難處和痛苦,即便才受了刑,也能一聲不響地自己去挑水呢。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的不適顯露出來的。進寶在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果然,世子殿下麵上露出了幾分憂慮,眉心也凝起來了。他那副清朗俊絕的好相貌,一露出這般愁容,便如玉山將崩,揪得旁人也打心眼裏跟著心疼他。難怪那閻王對人家起那般亂七八糟的心思……進寶腹誹道。片刻後,君懷琅道:“我知道了。你們這兒可還差什麽物件?拂衣在金陵城熟悉些,缺什麽要緊的,就遣他去買。”進寶連忙應了下來。君懷琅衝他點了點頭,便先行進了府門。進寶看向他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主子,奴才也隻能幫您到這兒了。薛晏雖說早就不暈船了,但他酒量極差。這事兒即便是在京中,也少有人知。畢竟他身為皇上頗為偏愛的皇子,又是個冷麵閻羅,平日裏應酬交際,他肯去就是給麵子,誰敢勸他的酒啊?但是到了江南,就不一樣了。沈知府是出了名的長袖善舞,不光實務做得好,在同僚中也極其吃得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金陵這般好的地界,將位置坐得這麽穩。江南這片地,不光百姓富庶、遍地才子,還是個遊樂賞玩的好去處。每有京官南下巡視,除去正經的官務須得辦完,總也需留出些功夫在此遊玩幾日,也不枉南來走一遭。這接待官員的事,是官場上自然而然的人情往來,自然需要當地的地方官員做東了。沈知府在這事上做出了經驗,每次都能用最小的花銷,讓京官們好好領略一番江南盛景,不花多少金銀,就教人玩得賓主盡歡,流連忘返。廣陵王來了,自然也不能例外。故而一場辦在湖畔石舫中的接風宴,一口氣從中午辦到了傍晚。席上酒菜、助興歌舞,無一不是江南特色,教長安來的眾人,一下從巍峨肅穆的京師,到了小橋流水的江南水鄉。但薛晏對這些花裏胡哨的玩意,一點興趣都沒有。換做平時,他不樂意,自然甩袖撂挑走了,甭管對麵是幾品大員、幾朝元老。但這次不行,這次席間有君懷琅的父親。按說以永寧公的那冷淡性子,是不會來參加這樣的宴會的。但此番既要給薛晏接風,又是他好友沈知府攢的局,故而他也一直未曾離席。薛晏便沒法兒走了。一整個下午,席間的酒水就沒斷過。他不喜看歌舞,恰好永寧公也不喜歡,坐在他旁側,沒一會兒竟和他聊起了朝中之事。隻言片語,永寧公就對他頗為欣賞,沒一會兒,話就多了起來,也開始頻頻地給薛晏敬酒。即便席上喝的是江南的桃花釀,那也是醉人的。待到日薄西山,散了場子,薛晏的腳底都有些打飄,通體也在發熱,惹得他煩躁得不得了。故而君懷琅夜裏來到薛晏的院落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薛晏歪在窗邊的坐榻上,沒脫鞋,單腳踩在榻上,一手支額,一手搭在膝頭,瞧上去大馬金刀的,倒像個山寨裏的匪頭。他眉頭緊鎖,閉著眼假寐,一看就是不大舒服。房裏的下人們還在忙忙碌碌地布置,人進人出的。不過,即便此時院中亂糟糟的,卻唯獨他周圍三尺井然有序,一看就是周圍的下人們都將他照顧得極好。他手邊放著醒酒湯,桌上備了些小食,進寶還在旁邊替他打著扇。君懷琅站在門前,一時有些躊躇。他笑了笑,隻覺自己舊習難改,倒是忘了薛晏已然今非昔比,不再是那個無人問津、隻有自己記得的落魄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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