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隻聽到了槍聲,再看便隻看得到整條胳膊都被燒糊了的邢運,都是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麽,可一邊是實力強到令人害怕的左寧,一邊是“落日基地”指派的領隊邢運,便都不肯也不敢發生,隻愣愣看著。邢運終於撲滅了火,手臂燒的漆黑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破敗不堪,可仍然咬著牙踉踉蹌蹌站了起來,麵目十分猙獰:“阿寧,從前你毀了我前途,現在又廢了我一條胳膊!你知道在末世沒了胳膊意味著什麽嗎!”而後,邢運又露出一副如癡如醉的表情來:“我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喜歡你。”楚惜從一開始就覺得邢運此人有些變~態,尤其是麵對左寧的時候,他突然有了個漫無邊際的想法:左寧這樣討厭邢運,大概是個恐同的直男吧?然而邢運突然發難,完好的右手中寒光一閃,竟整個人撲了過來,左寧剛剛已經是強弩之末,勉力調動了異能,楚惜弓起身子縱身撲向喪失理智的邢運,那一刀撲了個空,邢運還要再動,耳邊突然響起獵獵風聲。不遠處,蜘蛛網一樣密集的無根草唿嘯而來,這要命的東西居然如此纏人,依著楚惜此時的速度,自己逃生應該沒有問題,可看到一動不動的左寧,千鈞一發之際,楚惜做出了即使許久之後,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決定——保護左寧。看到無根草鋪天蓋地墜落之時,僅剩的七八個人都發出了絕望的慘叫,左寧眼中最後的影像便是小奶貓擋在自己身前,揮舞著爪子,向吸血滕曼示威,左寧腦海中浮現出四個字:螳臂當車。心中卻湧上無與倫比的暖意,從末世爆發的那一刻,他親眼目睹了變成喪屍的母親,咬死自己的父親,而後行走一路,大多見到的都是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類,偶有保留著道德底線的人,最終也瀕臨餓死。隻有擁有絕對強大的力量,才有可能保留最起碼的尊嚴,活得像個人。左寧幾乎以為自己在並不遙遠的某一天,便會徹底喪失了生而為人的驕傲,如同野獸般弱肉強食——負能量排山倒海般襲來,再堅強的人,也會淪陷。卻沒想到,這是傻乎乎的小奶貓,竟能給自己帶來一點感動,他明明可以逃跑的。左寧以為過了許久,但睜開眼睛,才發現,原來隻是一瞬間。☆、第十四章無邊無際的廣袤空間中,有一團微小的紅色光亮,左寧的意識在其中遊離,強烈的情緒波動,伴隨著某種能量不安分地遊走,原本枯竭的異能,竟如井噴一樣爆發出來。那紅色光亮炸裂開來,擴大了一倍不止,而後又分化出一半草綠色,相互交織,成了一團彩色光亮,十分耀眼,似乎有什麽實體的硬核在光亮中凝結。左寧覺得這種變化像是經曆了幾天幾夜那麽久,但再一睜開眼睛,依舊是小奶貓英勇地擋在自己身前,小小的身體與遮天蔽日的吸血藤蔓對峙,有些悲壯,也有些……反差萌。楚惜其實已經後悔了,有誰比他更不自量力嗎?剛進化出速度和力量的雙重特質,就想跟“無根閻羅”的殺手鐧對抗,是嫌自己命長嗎?然而一時的衝動已經鑄成如今的局麵,隻能硬著頭皮麵對,隻是究竟為什麽?難道自己是把他當做了……主人?他期盼著“蝴蝶效應”沒有那麽強大,不要因為自己的重生,令原本屬於左寧的“殺手鐧”,真成了他們一人一貓的“催命符”。像是迴應楚惜的祈禱,那團要命的藤蔓在離他幾厘米處生生停住,如同撞上了一麵無形的牆壁,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碰到楚惜分毫。狂喜在楚惜心中蔓延開來,那“無根草”扭曲了半晌之後,竟是乖乖收迴了枝葉,迅速變小,直到凝結成一株嫩綠的幼苗,乖順地躺倒在左寧的掌心。剩下的眾人都是瞠目結舌,邢運突然大笑起來:“左寧,怪不得我永遠也入不了你的眼……甚至不如一隻貓……剛剛我那麽對你,現在是不是要殺了我,以泄心頭之恨了?”左寧的目光投向邢運,眼神仿若看著一攤垃圾,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極淺淡的笑:“當然。”說罷一條黃綠色的細藤蔓從手掌中激射而出,直奔邢運麵門,當著所有人的麵,活生生把他吸成了人幹。那“無根草”纖細的枝蔓脹~大了一圈,顏色也由黃綠成了血紅,似是不夠饜足,躍躍欲試地向其他活人的方向試探,其餘人都是抖如糠篩,甚是有一個ak47不離手的男人,直接嚇得尿了褲子。左寧卻是收迴了“無根草”,留下一句:“你們走吧。”便拎起楚惜,頭也不迴地往“落日基地”的反方向去了。一路上左寧都沉默不語,隻是天色將晚時,找到一個廢棄的農舍,躲避連日來從不缺席的紅雨。左寧兩隻手掐住楚惜的腋下,將他抱成一個麵對麵的姿勢。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挲著楚惜的左臉——那裏被子彈灼掉了一撮毛,露出一小塊粉~嫩的皮肉,左寧的五官線條冷硬,大眼睛單眼皮,麵無表情時,也有一種天然的威嚴。況且上輩子便名聲在外,殺人如麻的形象在楚惜心中根深蒂固,突然被左寧審視,楚惜立時心驚膽戰起來,有些無措地“咪”了一聲,左寧摸著他禿了一塊的毛,還是有點心疼:“這裏還疼嗎?”楚惜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如果還能口吐人言,大概會大聲尖叫:‘無根閻羅’居然問我疼不疼!而不是問‘你想怎麽死’!如果末世能出個“新屍報”什麽的,左寧這句話就能上頭條!楚惜想說皮肉傷,已經不疼了,但開口仍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喵!”左寧不知道自家貓明明受了傷為什麽還這麽興奮,搖晃著黑白相間的長尾巴,傻乎乎地衝自己“喵喵”叫,也許是身邊隻有這麽一個喘氣的,左寧一邊擼~著楚惜脊背上的毛,一邊道:“武營長一定對我很失望,他立下了‘不能互相殘殺’的規矩,可我第一天就給破了。”又是良久的沉默,楚惜甚至以為自家主人已經睡著了,左寧才道:“可他弄傷了我的貓,就不行。”楚惜:……楚惜:你到底是有多喜歡貓?楚惜不知道自己隔在吸血藤蔓和左寧之間,試圖保護他的一時衝動,對左寧有著怎樣的意義,隻是被摸得太舒服,幹脆翻出肚皮,兩隻前爪無意識地向空中抓撓——被擼毛簡直不要太愜意。對於落日基地,楚惜沒有絲毫不舍,那裏沒有他最愛的紅燒肉,隻有又幹又硬的窩窩頭,和限時供應的淋浴。然而跟著左寧“流浪”一天之後,楚惜就開始想念起“落日基地”中那棟起碼帶著床鋪的小公寓來。現在的情形跟楚惜的設想完全貨不對板,畢竟左寧在他心中乃是能懟天懟地的大魔王,楚惜想過各種跟著自家“主人”或刀口舔血,或路見不平,或笑傲各大基地的場景統統沒有出現。麵臨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餓肚子。這裏地處偏遠,可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古城和小鎮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荒廢的茶田,偶爾還能碰到幾顆存活下來,且富有攻擊性的“毛尖兒”。徹底進山打些野味,還是繞迴“落日”附近的小鎮碰碰運氣?左寧看著自家品相上乘,大概從出生起就被原主人嬌養長大的小奶貓,很快做出決定——折迴小鎮,運氣好的話,沒準能找到些營養更加均衡的貓糧呢。背包裏存的半隻窩頭早就進了肚子,一人一貓迴到小鎮的時候,剛好是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將小鎮籠罩起來,隻看得到人頭攢動,熙來攘往得煞是熱鬧。如果不是那些“人”發出低啞的嘶吼聲,倒真有幾分迴到繁華和平年代的錯覺。等太陽完全落山,喪屍們的行動會較之白天更加靈活,這個時候主動撲進喪屍群,堪稱末世最快捷的自殺方式之一。然而左寧絲毫不畏懼,他知道自己收服“無根草”時身體的異變,大概就是所謂的“進階”,就好像修煉武功,或者小說裏的“修仙”一樣,那種變化,是“質”的改變,自己的實力與之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這一次,左寧放出了更多的“無根草”,細細的藤蔓交織,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幾分鍾內,這些沒有“進階”過的喪屍們就成了幹屍。楚惜的眸子在夜晚尤為明亮,他清楚地看到,左寧再次收迴的“無根草”沒有變紅,而是成了黑色,大概是因為喪屍們的血液早已發黑變質了吧。在小鎮內挑挑揀揀,很多手工製作的糯米粑粑、荷葉雞、冰糖葫蘆、章魚小丸子都隻剩下招牌而已,左寧進了一家小超市,裏邊的貨架上倒是還存了不少食品。左寧將方便麵、火腿腸、鄉巴佬雞爪等等保質期長的食品往背包裏塞,半個超市沒逛完,那巨大的軍用背包就已經滿了。左寧幹脆把幹屍們搬出去,清理出一塊地方,席地而坐,先給楚惜剝了一根香腸,又在生活用品區找到一個野營用的小鍋,開了幾瓶x夫山泉,和康帥傅方便麵一起倒進鍋裏,拿異能將水煮開。楚惜啃了一半香腸,就聞到濃鬱的紅燒牛肉麵的香味,登時抬起兩隻爪爪,坐直了身子,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鍋裏的麵,實在太香了,楚惜一直認為方便麵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它的神奇之處在於香味一飄出來,就能喚起靈魂深處的饑餓感和抑製不住的渴望。楚惜的嘴巴差點沒戳進滾滾的熱湯裏,被左寧一指頭戳開:“這是麵,不是貓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