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在每輛卡車上配了三個人,一名司機和兩名衛兵。衛兵有站在車上的,也有坐在車裏副駕駛座上的。

    楚紹南和燕京走近最後一台車,照了幾張相。這輛車的日軍司機是個上等兵,靠在車頭上木然地看著眼前這上千名俘虜。

    楚紹南扶著指揮刀問上等兵司機:“你地,殺過幾個支那人?”司機一個立正:“報告少尉,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皇軍士兵,到現在還沒有殺過支那人。”

    楚紹南問道:“為什麽?”司機又一個立正:“我參戰前是一家醫院的救護車司機,平時都是救人,所以我現在是上等兵看護,負責救治我軍傷員。”

    楚紹南心想,還難得遇到不願意殺人的日本兵。他拍拍上等兵的肩說:“好啊,是個講人性的天皇臣民。那麽,你反對現在對支那殘敗兵的處決嗎?沒關係,你的盡管說,我不是你們中島部隊的。”

    那上等兵考慮了一下說:“軍人要服從天皇的命令,我不反對。但我,我隻會觀看,隻看不做。”

    前麵幾輛車緩緩起動了,楚紹南對上等兵說:“出發,我和記者跟著你這台車。”說著,他命令著準備上副駕座的日軍衛兵:“你的到上麵去,請我們的記者……”說著他向燕京打了個上車的手勢。

    車一開出安全區,楚紹南就告訴司機:“前麵的地方,我們的記者要給俘虜照張相,發給東京。”

    路上楚紹南不停地說話,司機分心迴答著與前麵車的距離拉開了一段。快到漢中門時,楚紹南令車向北拐入現在的中醫藥大學院的大門,一直開到可卿坊的另一個洞口前。

    院裏也是一片狼籍,靠著院牆橫陳著幾十具難民的屍體,女人的屍體照例沒有衣服。

    楚紹南跳下車,命令那兩個日軍士兵:“你們快點,把支那兵趕下來,我們的記者要給他們照個和平照,把繩子都打開。”

    五十多名中國警察分成三排站在可卿坊洞口前,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兩名日兵一左一右持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監視著。燕京端著相機給他們擺隊形,嘴裏說:“各位同胞,聽我下麵的話時要保持現在的表情。我們要救你們,他是中央軍上尉參謀南南,我是本地人京京。你們的身後是我們的一個戰備洞,裏麵有我們教導總隊的人。一會兒聽南南的指揮,先把日兵幹掉,然後進洞。”

    楚紹南這時很兇暴地用日語喊著:“快點,快點,給你們的照相,讓我們的天皇賜給你們去天堂的幸福,哈哈哈!”然後仍然很兇地用漢語說,“有不怕鬼子的嗎?出來幾個身手好的,對付這三個日兵,你們誰行?舉手!”

    楚紹南話音剛落,有兩個健壯的警察舉起了手,陸續又有十多名警察舉起了手。楚紹南指著最先舉手的兩個警察問:“叫什麽名字,什麽職務?”

    “我叫任軍,是鼓樓區警察副大隊長。”

    “我叫劉正文,是市警察署交通科科長。”

    還有個警察自己主動報號:“本人王德富,市警察署特勤隊隊長。”

    楚紹南又改用日語嗬斥著,用指揮刀指著:“你的,你的,你的,長得很不友好,天皇陛下不會喜歡你們,統統出列,站到這邊。”點出了六個人,又改用漢語說:“任隊長、劉科長你們分別對付這兩個士兵,痛快地整死他們。王隊長對付那個司機,不過有點難度,你隻要打暈他別殺他,這鬼子還有點良心。”

    六名警察出列後,兩人一組向自己的目標移動,楚紹南拔出手槍走近警察對他們大喊大叫著,分散著日兵的注意力。燕京也邊舉著照相機邊拔出了手槍。隻見突然楚紹南一個轉身,麵向三個日兵輕描淡寫地低聲說了一句:“動手吧。”

    這三個字聲音不大,但在六名警察耳裏不啻於炸雷。六個人應聲而動,兩個持槍的日兵還沒有反應過來,槍就被任軍和劉正文搶了過去,緊接著身上被穿了幾個洞。那個司機被王德富一拳擊在太陽穴上昏了過去。

    燕京這時馬上跑向了洞口,連連輕喊著“南南——京京”的口令。

    楚紹南命令警察們把兩個死鬼子的衣服扒下來扔到死屍堆裏。任軍、劉正文和王德富還有幾個中年警察都過來與楚紹南感激地握手。

    楚紹南對警察們說:“我們一會兒還要迴去救人,你們誰跟我們去?最好會點日語的。我們要穿上日軍的服裝。”

    任軍和劉正文、王德富都表示要去,他們都會說幾句日語。

    楚紹南考慮一下說:“任隊長你留下帶隊吧,劉科長和王隊長和我走。”

    燕京領著也穿著日軍小隊長服裝的胡營長跑了過來,胡大奎一拳擊著楚紹南:“哈,這迴我們可以喝酒了吧。”

    楚紹南也親熱地迴了一拳問道:“裏麵情況怎麽樣,萬參謀長還好吧?”

    胡大奎像對長官一樣匯報著:“報告南南,我們特別一隊狀況良好,糧食和水都很充足,萬參謀長身體也基本恢複了。”後跑過來的身著便裝的上校軍需官張福建接著匯報:“我們和清涼山的迎春苑打通了,有十多名燒傷的難民過我們這邊養傷呢。”

    楚紹南拉過任軍介紹給胡大奎和張福建,告訴任軍說:“他們是南京戰時特別隊第一特別小隊的隊長,你們這批人進洞後要聽他們的指揮和安排。”

    任軍向胡、張二人一個立正:“南京鼓樓區警察大隊任軍聽從胡隊長、張隊長指揮。”楚紹南補充道:“任隊長做我們特別一隊的副隊長吧。”胡、張都點著頭。

    胡大奎看劉正文和王德富在換日兵軍裝,又看看大卡車:“南南、京京,你們在外麵做著出生入死的事情,這次我和你們一起幹吧!”

    楚紹南很感動地說:“我們有這些血氣方剛的仁人誌士怎麽會怕日本的侵略!我過幾天會調你出來的,有好多事情得請教你們呢。給萬參謀長帶好啊。”

    看到劉正文和王德富都準備好,楚紹南有意無意地問道:“你們倆有會開車的嗎?”

    任軍和王德富都笑了,劉正文故作不滿地說:“南南上尉,本人可是交通科科長啊。”王德富也表示會開車。

    楚紹南笑了下,想了想又問胡大奎:“你的十三太保裏還有沒有會說日本話的?”這迴張上校笑了。胡大奎一拳捶了過來,用流利的日語說道:“南南你以為俺是大老粗啊,上次就沒來得及告訴你,本人是你學長,也是在東京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而且本人車技一流!”

    楚紹南瞪大眼睛,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大奎營長你可是最佳人選啊。我們可以弄兩台車搶救國軍官兵了。”一高興日語和漢語摻在一起說了出來。

    燕京安排51名警察陸續進入可卿坊,胡大奎轉身要走:“我得告訴萬參謀長一下。”

    楚紹南忙囑咐說:“你進去把服裝換成你打死的那個曹長的,不然我們兩個小隊長隻帶這幾個兵會讓人生疑的,還有,帶挺歪把子出來。”又對劉正文和王德富說,“你們跟張上校進去,挑兩身幹淨的軍裝,你們現在這身剛才紮的窟窿太多了,血跡也多。”

    張福建依言領兩人進洞,迴頭問了句:“南南你不進來了?”

    楚紹南指指車裏那個打暈的日兵說:“我得處理這個事,給萬參謀長帶好吧,等水、電和電話通了就方便了。”

    片刻之後,卡車又開上了漢中路向東駛向安全區,楚紹南決定盡快趕在日軍前麵,多拉出些官兵。燕京和劉正文、王德富站在車廂上,車頂架著一挺機槍。胡大奎開著車,楚紹南和昏迷未醒的日軍上等兵在副駕座上。

    這時日軍在漢中門外的大屠殺開始了。他們把三千多人先押到漢中門裏空地上,接著,兩個日本兵牽著兩端的長繩子,向人群揚起一套,繩下兜出100多人,在周圍大批的日兵刺刀和槍托的戳擊下押出漢中門外,強令跪在秦淮岸邊用機槍掃死,然後把屍體丟進秦淮河。偶有個別人被嚇癱了不能動彈的,日本兵就地將其殺掉。這場屠殺從中午一直到晚上五時才結束。三千多人的鮮血染紅了秦淮河。這批俘虜中隻有這一車軍警被楚紹南和燕京救出,避免了血流秦淮河的命運。

    迴城裏的卡車拐上漢中路不遠,日軍的上等兵司機便被車的顛簸和槍聲震醒,捂著還痛的頭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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