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紹南打出一個點射喊著迴答:“你說燕京啊,他今天早晨被我趕迴去了!他是金陵大學的教師,那個救護隊的女醫生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快要結婚了。我讓他們抓緊向江北撤退,好日子還沒過呢。”

    朱旅長迴頭看看身後的南京城歎口氣說:“恐怕他們撤不到江北的,司令部早把下關碼頭封鎖了,船都炸了。我們這兒可是首都啊,雖然政府機關和有頭有臉的人都先期轉移了,可是還有幾十萬百姓呢。如果這城真守不住,這些被我們打傷的野獸衝進城裏……”朱旅長說不下去了。

    楚紹南趁著換子彈匣和槍管的功夫也說道:“我曾提過解除封鎖江麵的參議,但沒被采納。唐生智司令下令把南京的退路堵死,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守城官兵感到退路已絕、抱定必死決心守城,但我們的抗敵國策就是以空間換時間,與入侵者打持久戰,應該是靈活布陣和機動對敵,在氣焰囂張、實力強大的敵人麵前要給自己留有周旋的後路。南京城要守,但不能死守,玉石俱毀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下關碼頭應該開通,如果戰況不利,可以及時把部隊轉移保存抗戰的有生力量。最起碼要讓城裏的幾十萬平民過河啊。”

    朱旅長氣憤地罵道:“媽的,這仗沒有這麽打的!我們從上海70多個師的大兵團撤退,既不組織逐次抵抗以遲滯敵軍的行動,又無具體的撤退和駐守目標,統帥部與各部隊失去聯係和控製,造成各部隊各自為政,而且各建製的部隊亂成一團,使日軍尾追而來如入無人之境,造成了在戰史上罕見的令人羞愧的大潰退。看看現在!上海淪陷不到一個月,我們泱泱大漢民國的首都南京就陷入了防守的被動中。如果我能活著打完這場仗,我一定向軍委會上告,是指揮不力造成的失利!是戰略不明造成的失誤!是統帥無方造成的失控!”

    楚紹南觀察著戰場又換起另外兩挺機槍的槍管,接過話茬:“朱旅長,您說得沒錯。我也一直在奇怪,為什麽不發揮南京外圍‘吳福線’和‘錫澄線’兩條國防工事的防禦作用?那可是費盡4個師和幾百萬銀元修了兩年的“中國馬其諾防線”啊!結果撤下來的部隊連工事鑰匙都找不到形同虛設了。還有,為什麽主動放棄了無錫和蘇州一線的防守?為什麽不設法阻擊日軍的進攻速度給南京軍民留點時間?為什麽不令撤到安徽、河南、浙南、福建的國軍部隊殺個迴馬槍切斷深入中國腹地日軍的退路來個包抄呢?!”

    朱旅長遙望著身後不遠的中華門和依稀可見的紫金山,惋惜地說:“而且這南京處在長江的彎曲部,西、北兩麵背水,正是兵家所忌的‘背水一戰’的‘絕地’。在古代,高山大江城牆可以用做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但現在的飛機大炮時代恰恰使這些古代優勢成了守軍的死地。我們的士兵又都是從上海一路潰退下來,兵員、士氣和彈藥都大打折扣。麵對有著飛機、大炮和戰艦掩護的兩倍於我的20多萬日軍,倉促布陣,缺乏組織,戰敗是預料之中的,現在隻是能堅守多長時間的問題。可惜呀可惜,看現在這兵臨城下、三麵被圍的局勢,這六朝古都氣數恐怕已盡,蒼天啊,保佑保佑我們中華民族吧。”

    一直舉著望遠鏡觀察山南戰場的劉參謀啞著嗓子匯報:“旅座,看,鬼子又上來了增援部隊!”

    對於日軍的情況,身為參謀的楚紹南早就從一名擊斃的日軍少佐的圖囊包中翻出文件做了調查,並及時翻譯上報。從日軍的整體部署看很是咄咄逼人。上海戰事剛停,日軍第十軍司令官柳川平助轄率穀壽夫的第6師團等三個師團獨自乘勝追來,接著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朝香宮鳩彥率中島今朝吾的第16師團等五個多師團也爭相而來。他們的總指揮日本華中方麵軍司令官鬆井石根的司令部也設到了蘇州,指揮著八個師團和兩個支隊,以及日海軍第三艦隊第11戰隊、野戰重炮第5旅團、野戰重炮第6旅團、陸軍航空第3飛行團共20多萬重兵,氣勢洶洶分三路直逼南京,臨近南京時日軍又派出國崎支隊渡江向江北的浦口包抄,已經把南京城鐵桶般圍得水泄不通。

    雨花台對麵的日軍是第6師團兩個旅團的四個主力聯隊,師團長是穀壽夫中將。四個聯隊是岡本保之大佐的熊本第13聯隊、長穀川正憲大佐的第47聯隊、岡本鎮臣大佐的第23聯隊、竹下義晴大佐的第45聯隊。見連攻三日沒有拿下雨花台,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朝香宮鳩彥又派來末鬆茂治第114師團麾下的四個聯隊從另一翼向雨花台發起進攻。這樣,雨花台正麵之敵瞬間增至日軍兩個主力師團三萬餘人,而守軍八十八師隻有兩個旅一萬餘人,一部分還是補充的缺少訓練的新兵,同時又分出兩個團守衛中華門。這三天死傷近三千餘人,情勢十分危急。前來助戰的楚紹南就是在部隊受重創後,一路從代理排長到代理連長、代理營長的。

    劉參謀不無擔心地對朱旅長說:“旅座,南京外圍陣地盡失,隻剩下我們雨花台、烏龍山炮台和紫金山了。日軍攻勢不減,占盡兵力、火力優勢,而我們無險可依,彈藥匱乏,藥品短缺,損員巨大,弄不好還得是一場大潰退……旅座,您是不是先迴中華門?”

    朱旅長狠狠瞪了劉參謀一眼:“你以為我不想迴中華門啊!可我咋能扔下這些弟兄們,不能辜負師座,不,軍座的信任!”

    劉參謀不顧責備繼續勸道:“孫師長這迴升任七十二軍的軍長後還兼著我們八十八師的師長,您可是升任師長的不二人選了,要保護本錢才是啊。”

    朱旅長迴身大罵:“你他媽的都啥時候了,還算計這些事!快點給楚營長再壓點子彈!”

    話音剛落,日軍的又一輪猛攻開始了。這次他們集中了兩個師團的72門75毫米山炮、野炮和20多架飛機的火力對雨花台開始了轟炸。楚紹南忙喝著劉副官:“你們快點下去,這裏太危險了!”朱旅長打斷道:“鬼子這迴是全山地毯式轟炸,山上哪還有上麵下麵之分。”楚紹南罵道:“鬼子也太熊人了,這迴連延伸轟炸都不用了,我們的傷員也不知都撤下去沒有?”好像在證實楚紹南的擔憂,山北傳來了一片傷員的慘叫聲。朱旅長急得直搓手要衝出去,被劉參謀一把拉住:“我去組織一下吧。”剛要爬起來被楚紹南一把按住:“不用去了!我的搭檔迴來了,他在就行!”

    側耳細聽,爆炸的間歇中有一個本地口音的漢子在喊著指揮現場,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楚紹南感動地說:“是燕京和莉莉,他們又迴來了。看來是放心不下我。”

    日軍的炮火剛見稀少,楚紹南又順出了機槍,這時身邊撲上來一人。楚紹南責備道:“你小子又迴來幹嘛,都快有老婆了,你可是為你們兩人活的……”撲過來的燕京低頭拉著半箱手榴彈說:“誰讓我們是兄弟了,隻要你在南京我們就要在一起。”楚紹南沒有時間多說,左右大喊著:“誰手裏還有手榴彈?都集中過來!讓燕京老師過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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