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明迴憶起那天的自己,也是覺得可怕萬分,他才隻有十歲,竟然會那樣的跟周蘭說話。


    隻是後來,他又去了母親的家裏,他把這件事說給母親聽,當時母親大笑起來,之後在客廳裏轉圈圈。


    那是自從父親和母親離婚後他第一次看見母親笑的那麽開心,之後母親把他抱在懷裏,止不住的親吻他的臉頰。


    那是他久違的感受到來自於母親的喜歡,所以他心裏那僅有的內疚和自責被母親的欣喜取代。


    之後他便是走上了那條路,對周蘭報複之路,他從未感覺到後悔,不管做什麽樣的事情,多麽過分的舉動,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


    人有的時候真是很可怕,在你心裏有一顆黑暗的種子時,在它的湧動下做了一件壞事,那顆種子便是會發芽來,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的做下去,直到不能後悔為止。


    他就是這個樣子,而母親就是那顆黑暗的種子,種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


    現在想來,他二十幾年所做的事情,都隻是為了讓母親高興,然後給他展開笑顏,可是他卻忘記了那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其實想要的隻是母親像別的媽媽一樣關心他,喜歡他,而不是隻有他做了報複周蘭的時候才會把他抱在懷裏叫他寶貝,誇他真棒。


    熱明緊緊地閉上眼睛,那顆懺悔的心從十歲開始,可是在他不斷報複周蘭的時候,她沒有一次跟父親說起過,她說腳是自己扭傷的,說鞋子是買到假貨了,說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的,說人老了眼睛也不好用了,她這麽多年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理由來,他每次都笑的格外張狂,看著她痛苦萬分的樣子。


    他以為周蘭也是恨著他的,她這樣做隻是為了在父親麵前表現一個好媽媽,好妻子的形象,她怎麽可能是不恨他的,他做過那麽多過分的事情,不僅對她,還對熱桐。


    可是她為什麽會衝過去,為什麽要推開他。


    他想要是他,肯定不會推開她的,他應該會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車撞吧,說不定還會大笑出來。


    對,他就是這樣的小孩子,沒有善良的心。


    甚至於在周蘭身體被車撞出去的時候他也是訝異的,看著她倒在血泊裏,看著她明亮的雙眸閉上,看著父親蹲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裏,拚命的叫她都沒有聲音的時候,他才知道那一切是真的,是周蘭推開了他。


    “熱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你媽媽也不會......”


    他從迴憶裏迴神過來,看著熱桐又認真地說了一遍。


    “啪”的一巴掌。


    熱桐嫩白的掌心揚起在空氣中,接著便泛起淡淡的紅。


    那是她揮出去的一巴掌,為了自己的母親。


    “你可以對著我來,什麽都可以對著我,可是為什麽不放過我媽媽!”


    她大哭著,眼淚掛在尖尖地下巴上,指控著熱明。


    “你個死丫頭,你憑什麽打他,你要造反嗎!”


    站在後麵的林英走過來,很是用力的推著熱桐,隨著手臂揚起,一巴掌就要打迴去。


    隻是那一巴掌沒有落下,冷言的手落在了半空,看著被熱明攥住的手,他沒想過熱明會比他快一步。


    “熱明,你幹什麽,鬆開我,她打你了,這個死丫頭,她怎麽敢打你!”


    林英對著熱明吼道,手指用力的往外抽。


    熱明另一隻手轉動著輪椅,身子正麵對著林英,用力的把她胳膊甩出去,看著她踉蹌在走廊上,高跟鞋發出疙瘩的聲音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沒必要為了我出氣!”


    他冷冷地看著林英開口來。


    林英愣住,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樣說話,她可都是為了他好,他難道忘記了熱家對他們母子做的一切嗎,若是沒有周蘭他們是多麽幸福的一家人。


    “熱明,你是糊塗了嗎,媽媽做的一切都是......”


    “夠了!”


    她沒說完的話被熱明打斷來,他狠厲的看著她,雙眸裏泛起冰冷無溫的光,那不再是他依戀的母親,“不要再說為了我的話,也不要說熱家是怎麽對我們的,你應該清楚一段緣分的開始和結束是兩個人的因素,你和爸走不到最後,你們選擇分開,你拿走了熱家的財產,他已經對那段感情做出了補償,你為什麽一直都執迷不悟!”


    “我執迷不悟,我二十歲的時候認識他,跟他在一起十幾年,為熱家生了你,我為了他,整個青春都獻給了熱家,他竟然為了那個小賤人不要這個家,那我付出的那麽多年青春是什麽?”


    她恨,直到現在都還在恨,每說一個字都咬著牙吐出來的。


    “你自己已經說了是在你們離婚後爸爸才認識的周蘭,她根本不是你們感情中的第三者,是你們自己感情劈裂,走不下去了,爸爸才和周蘭在一起的,你到今天都沒有看到自己身上的錯誤,隻把那一段婚姻的失敗怪罪於爸爸,推給周蘭,其實我現在想想在我小的時候你給予我的根本不是溫暖的家,你和父親總是吵架,一吵架父親就不迴家,你就在家裏摔東西,後來你們分開,你捫心自問,你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嗎,你有去給我開一次的家長會嗎?”


    那些年發生過的事情熱明全部迴憶起來,之前被蒙蔽的心好似被熱桐這一巴掌打下之後,醒悟過來。


    每次給他開家長會,參加家庭日的都是周蘭,有一次她甚至錯過了熱桐在學校裏的表演,熱桐也沒有責怪過她,現在想來,周蘭和熱桐才是他的一家人,他們才是為了他著想的人。


    熱宏陽悲痛的看著林英,“林英,走到今天,你自己兒子都在怨恨你,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原因在哪裏,你的高傲和不可一世毀了你,我們早已結束了,周蘭是我今生的愛人,現在她在裏麵手術,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人過來打擾她,請你離開吧!”


    林英往後退了一步,不甘心的看著熱明,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怎麽可以站在那個女人那邊,憑什麽。


    “熱明,你個大逆不道的逆子!”


    “嗬嗬!”


    熱明笑了起來,那被熱桐打過的側臉有些紅,笑起來格外的突兀。


    “是你先放棄我的,剛才在咖啡廳裏是你為了錢放過我的,是你說我們可以脫離關係的,是你答應的!”


    他沒有記錯,也沒有失憶,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他現在不去想走在前麵的她為什麽沒有過來救他,他想或許她也是被嚇懵了,可是那簽字的時候可是她斬釘截鐵的說道,可以放棄。


    那四個字現在還像針尖一樣的插在他胸口,痛到窒息。


    “熱明,不是那樣的,我,我,我當時隻是緩兵之計,是,為了讓熱宏陽和周蘭相信我,你知道的,媽媽是愛你的,是愛你的,熱明!”


    眼看著一切都要離開她,林英握著熱明的手,緊緊地握住來。


    熱明目光清冷,態度冷漠,更是沒有正眼去看她。


    他三十多年等於是白活了,誰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都看不清楚,他的母親隻是給了他一條生命,可是周蘭才是那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他的所有喜怒哀樂隻有周蘭的心在牽掛著,甚至於超過了熱桐那個親生女兒。


    而在他頹廢沮喪不開心的時候他的媽媽又在哪裏呢,她在計劃自己的版圖,想著有一天可以看著熱家倒塌,看著熱宏陽跪倒在自己麵前,承認當初的錯誤。


    “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可以活出更好的生活,你和爸爸的緣分已經盡了,好聚好散,彼此祝福不好嗎?”


    “你現在讓我好聚好散了,那他當初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為什麽招惹了又不對我負責任,為什麽,我隻是一個女人,我也渴望有一個男人可以在我身邊啊,我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還不是因為他嗎,都是他的錯!”


    熱明對於她已經無話可說,直到現在她還在把錯誤推給別人,從來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所有要說的話已經全部說完,他現在隻是擔心周蘭,她在手術室裏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都是我的錯,林英,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都來報答你,現在請你離開這裏好嗎?”


    熱宏陽的腰彎了下來,他不想在周蘭的手術前跟她討論前塵往事。


    熱明深深地歎息,已是說不出誰對誰錯來。


    這時手術室的門從裏麵被打開來,護士急匆匆的跑過來,“你們誰是ab型血,血庫的血還沒有到,病人失血過多,現在必須有人要來輸血!”


    “我!”


    “我是,我是她的女兒!”


    兩道聲音,來自熱桐和熱明。


    “女兒不可以輸血,直係親屬不可以獻血,你是他的什麽人?”


    醫生看著熱明,等待著他的迴答。


    他是她的什麽人?


    熱明一下子紅了眼睛來,輕輕地開口,“我是她的不孝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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