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乃木誌也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哎……”羅夏至長歎了一口氣,朝著美國大法官的方向抱歉了點了點下顎。“既然如此,我隻能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了……”“那天,乃木宏先生,非常興奮地跟我說——他知道了宮本俊已先生的身世。”椿櫻子“唿啦”一下子站了起來,把坐在她身後的聽眾嚇了一跳,任憑她的丈夫怎麽拉她的袖口都沒有反應。“他通過一個住在橫濱的朋友打聽到了……宮本俊已先生,根本不是椿櫻子的表侄子,而是——她和他父親的私生子!他是椿櫻子的親生兒子!”“哐!”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乃木誌也在內都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隻看到椿櫻子臉色發青,直接閉上眼睛,摔倒在地。本應該接住她的丈夫,在聽到羅夏至說出這個驚人消息後,可能也被震撼住了,居然沒有來得及伸手撈人。而是任憑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了紅木質的欄杆上,頓時鮮血如注。這鮮血仿佛刺-激到了記者們的神經。他們也顧不上法庭的紀律了,跳著來到英國領事夫婦身邊,瘋狂拍照,就差把鏡頭直接懟到椿櫻子的頭上了。“這下刺-激了,櫻花百貨的社長,領事夫人居然有個那麽大的私生子!報紙這下可以脫銷啦!”“這桃色新聞的價值,不比兇殺案差啊!”法官在愣了幾秒鍾後,用力地敲著法槌,警告記者們立即、馬上返迴座位上去,保持安靜,並且讓法警快點將椿櫻子送出去接受治療。領事抱著夫人匆匆離開,有一部分記者們趁機跟著出去了。還想留下來繼續看熱鬧的記者們隻好退了迴去——不過他們該拍的照片都拍了,不吃虧!“這……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事關‘一位擁有非凡地位的人物的名譽’的‘秘密’?”“是的,作為一個‘紳士’。我本來覺得這種與命案無關的小細節,應該被爛在肚子裏的。畢竟討論女士年輕時候的隱私,並不是君子所為。”羅夏至傲然地抬起下巴。他越說越自信,簡直要被自己的“光明正大”閃耀到了。日本律師也是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如此的勁爆,他惶恐地看著一旁的乃木誌也,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好了,羅先生,您說的細節非常重要。這終於解開了事情最初的謎團——原來我們一直想不清楚,乃木宏先生為何要特意跑去宮本俊已的房間,現在一切都清楚了。”英方律師趁機站了起來,“法官大人,雖然羅先生不應該隱瞞真相,但是作為一名‘英國紳士’,我本人對於他這種為朋友保持秘密,且為了一位女士的名譽考慮,所作出遮瞞的行為,還是感到非常欣賞的,希望您能夠原諒他之前的行為。”英國人不愧是老牌帝國狐狸,說出來一番話簡直是誰都不得罪,滴水不漏。而且他話裏的意思也非常明確了——這就是兩個日本人之間的私怨而已!因為他們兩個人,害的英國人的利益被損害,甚至……這裏還有一位英國伯爵的婚姻可能也為此受到傷害了呢。等案子結束之後,大英帝國的外交使者,一定會派人去往日本,好好地將這筆債給討要迴來。這些黃色的小矮人,真覺得自己可以“脫亞入歐”,和他們歐洲人白人平起平坐麽?他不屑地看了那個滿臉呆滯的日本軍人,然後朝著美國法官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當!當!當!”對於這個結果,同樣很滿意的美國法官,拿起了法槌重重地敲了敲,“我宣布……”————————————————一個小時候,這場糾結了兩個多月的官司,終於迎來了最後的結果。乃木宏和宮本俊已,因為私怨結仇後,互相砍殺致死,他們既是兇手,也是受害人。押解在公共租界巡捕房的英國籍船長,因為違法命令,將會被送迴英國繼續受審。其他一幹無關人等,都沒有作案嫌疑,海上命案就此結案。羅夏至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審判庭,大步往外頭走去。“羅三爺,請您具體說一下宮本先生的身世好麽?”“羅三爺,被人逼問出這樣的結果您難受麽?”記者們幾乎是將他包夾在中間,要不是前頭有顧翰林他們三個人開道,羅夏至估計是要寸步難行了。“羅三爺!”就在羅夏至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記生硬的中國話從他們的身後響起。羅夏至緩緩迴頭,看到了乃木誌也和他的律師,兩人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您一直都在為了我的弟弟考慮……同時也是為了維護椿櫻子的名譽。”乃木誌也陳懇地說道。說到底,這是維護了大日本帝國在外國公會前的臉麵。如果他知道是這樣的“真相”的話,那麽無論如何,都不會逼問這位“真正的紳士”。他被勝負心迷了眼,被椿櫻子不停的衝撞,和來自日本國內的壓力衝昏了頭。羅夏至沒有迴答,他轉過腦袋,抬起頭,看著法院的門楣上那個代表了正義的天平形狀的雕花,無聲地笑了笑。顧翰林一馬當先地推開門。熱烈的萬丈陽光,無私地傾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