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至長歎了一身,將白鳳凰揉在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好,好,我會保重身體的。”“那……你最近都不要去‘夏宮’了好不好?一直住到春節?住到過完春節?”“好,好……”“把顧校長叫來吃年夜飯!還有黎葉。哦!還有那個‘飛龍’!”“好,好!都依你。”在進入農曆臘月之前,普陀和閘北交接處的一排簡易收容所終於搭建完畢。雖然沒有暖氣,但是好歹四麵有牆不透風,一天還有兩頓菜粥,不至於活活餓死。因為收容所隻收容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不接受成年人,所以在剛開設之初,出現了很多帶著孩子的大人,乃至流浪漢妄圖硬闖的事件。在幾個出了錢的商社,同鄉會花錢雇人看守後,秩序才逐漸地好了起來,暫時度過這個冬天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了。收容所搭建完成後,羅夏至和顧翰林也前去探望過一迴,對於裏麵雜亂的布局和高密度的人口,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收容了多少孩子?我記得上限應該是五百人啊。”“何止五百,如果真的要收,五千人都收的進來。”收容所的臨時所長原來是福幼局下屬一個福利院的副院長,被臨時指派到了這裏來統籌大局。“這裏現在一共收容了一千多的孩子。我們也實在沒辦法,如果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外頭,那說不準明天就是一具屍體了。三爺,顧局長,你們來的時候走的是後門,沒看到正門口,多少父母帶著孩子在門口求我們放他們進來……哎,但是真的做不到啊……”所長說著,將鼻子上的眼鏡拿了下來,擦拭了一下淚水。“……冬天一定要注意防止火災發生。還有注意如果有生病的孩子要找大夫治療。我之後再去辦幾場籌款會,多給孩子們捐助點米麵和冬衣冬被。”“真的太難了……”羅夏至感歎了一聲和顧翰林從後門離開。“如今民不聊生,國家卻隻顧著打仗。等明天開春,我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北邊的段政府搖搖欲墜,南方這邊蠢蠢欲動,“北伐”之聲不絕於耳。另一方麵,不但淮北年年水災連著旱災,被稱為“魚米之鄉”的江南居然也災禍連連。明年開年後,物價騰飛幾乎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但是南邊政府這邊除了一個勁地征稅,募集軍費,對於這些百姓的死活,當真是視而不見……羅夏至抿著嘴,胸中一股鬱結之氣。熟知這段曆史,和親曆這段曆史,那是完全不同的體驗。“我聽說你給黎葉放了假,他跟梁少龍去‘梅園’小住了?”今天開車的是鄭傑森,他站在車邊,正被要飯的乞丐纏住,看到羅夏至兩人來了,急忙打開車門發動車子。“他最近……狀態不太對,我讓他休息一段時間。”自從聖誕節的那次刺殺事件之後,黎葉這幾天就經常無故走神。羅夏至知道,他還沒有從第一次殺人的陰影中走出來……“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讓他做這樣的事情的。”他自責道。顧翰林原先是大夫,是見慣生死的人。黎葉不同。再怎麽能幹,聰明,也不過是個才二十出頭的普通人。為了他,他才不得不殺人。背負了本不應該背負的自責。“你看看外麵這些遍地餓殍,你看看這些無助的母親……”顧翰林指著外頭,臨時收容所外頭聚集了一堆餓的皮包骨頭,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你覺得他們‘應該’承受這樣的痛苦麽?這亂世裏,本來就沒有什麽事情是應該不應該的。”知道羅夏至一貫的自責病又要發作了,顧翰林連忙勸導他。“與其糾結在過去的事情,還不如想想怎麽安排那些難民。他們這樣聚集在收容所門口早晚要出事。”“你說的對,我不能再頹廢下去了。”羅夏至拍了拍麵頰,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那些難民……我們不能收留成年人,但是我們可以雇傭她們。收容所裏的孩子們需要人照顧,要有人負責洗衣服、做飯和打掃衛生。我們可以付給她們工錢,這樣她們有地方可以住,也不用四處流浪了。”看著他終於開朗了起來,顧翰林也放心地點了點頭。“就是這樣。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歸會有解決的辦法的。”車子加快了速度,那些盤桓在車邊不斷用竹竿瞧著車門乞討的人,終於追不上來了。羅夏至打開車窗,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再一次飄下雪花。隻能祈禱春天盡快來到吧……不要在讓這愁苦的人世間有人再凍斃於寒風之中。“櫻花百貨在十六鋪碼頭上的倉庫被人搶空了,還放了一把火。”大年三十,羅公館裏難得一片人聲鼎沸,和樂融融。梁少龍正說著笑話逗白鳳凰和笑笑開心,把兩位女士都逗得前仰後合,那邊在一旁正在接拜年電話的黎葉突然轉身,向眾人報告這突忽其來的消息。“怎麽會?”眾人大吃一驚。“摩登百貨的貨倉也被人搶了。還有很多商行、商店在碼頭上的倉庫被人搶劫,放火。現在救火隊已經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