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至知道,這時候他如果不信任黎葉,那麽他就沒辦法在時邁裏安身立命了。黎葉是他要重點提拔的,現在做他的貼身秘書隻是一時,他的意思是等跑馬廳那邊的酒店造好了,就派黎葉過去挑大梁。但是太他年輕了,哪怕日常事務做的再妥帖也不能足夠“震懾”這幫老油條。黎葉需要一個脫穎而出的機會。黎葉轉過頭,看著會議室前方站著的進口梨花木落地鍾,淡淡說道,“一個小時,足夠了……”“切……這……”有位禿頂經理剛想要出言嘲諷,就被站在他旁邊的同事擊了一下手肘,乖乖閉上嘴巴不做聲了。“那就給你一小時。一小時後,打電話到巡捕房,讓他們來抓人。”羅夏至說道“巡捕房”三個字的時候,那夥計明顯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後又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嘴巴裏“哼啊哈啊”的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把他的師傅,也就是粵菜館的大廚氣得夠嗆。一群人退了出去,另外開了一間會議室。羅夏至秉著大家“來都來了”的信條,幹脆趁這個時間開了一個會。主要談論的是十月的新上馬項目的推進情況。對於櫻花百貨即將展開的大規模促銷行動,他已經決定和摩登百貨聯手展開反擊。有著大椿商社和日本政~府作為背景的櫻花百貨財力驚人,上迴泳裝促銷花了那麽大精力結果白白給羅夏至撿了便宜,一定憋著一口氣。這次出擊,就是衝著整個第四季度的銷售額來的。羅夏至一個人迎戰自覺吃力,於是決定和摩登共同迎敵——當然了,表麵上他們還是一副勢同水火的樣子。反正摩登百貨開了多少年,兩家人家就打了多少年,外人也不會懷疑。一個小時不到一點的時候,這邊開會開的熱火朝天意猶未盡呢,就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鄭傑森走到門口打開門,就看到黎葉一臉沉靜地走了進來。“三爺,招了。”他說了這四個字,就退到了一邊,仿佛自己隻是去給羅夏至泡了杯茶,或者拿了一份文件一樣輕鬆。“啊……好……”羅夏至有些木木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時鍾——距離一個小時還有十分鍾。他站了起來,往那間會議室走去,路過黎葉的時候,看到他的領子歪了。為了造成成熟的感覺,每天都一絲不苟用發蠟梳起的“大包頭”也鬆散開來,幾根劉海散落在額頭上。下垂在身側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顫抖。感受到了羅夏至的目光,黎葉下意識地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後快步進入了一邊的洗手間。羅夏至帶著疑惑地走進會議室,便看到剛才還一臉無所謂,被綁著也一副大爺派頭的小夥計跪倒在地上。看到他進來之後,夥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三爺,我招,我都招了!您要問什麽您盡管問,我敢說一句謊話您劈了我。真的……真的別讓那個黎大爺進來了。”羅夏至看著抱著自己的褲腳管,哭的唏哩唿嚕的將近三十歲的大男人,揮了揮手,讓跟在他身後的人都出去。這裏頭可能牽涉到羅家的“髒事兒”,他不能叫其他的員工知道了。鄭傑森本來還有些擔心羅夏至和這個家夥單獨在一塊,要知道三爺腦子厲害,這體力可不能跟這些夥夫比。“他都怕這樣了,能幹什麽?”羅夏至不耐煩地又揮了揮手,鄭傑森沒有辦法,退了出去。鄭傑森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口,剛從懷裏掏出一包香煙,用火柴擦亮,就看到旁邊站了一個人影,不聲不響的把他嚇了一跳,香煙都差點掉到樓下去。“小……小葉啊。嚇死我了,你站這幹嘛?”看到一臉嚴肅地瞧著對麵燈火輝煌的櫻花百貨的人正是黎葉,鄭傑森這才心有餘悸地點燃了煙,對著外頭大大地吐了一個煙圈。見他沒有迴答自己的意思,自覺討了個沒趣,鄭傑森也不說話了,隻是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打量他。就這麽點功夫,黎葉已經把歪掉的領口給整理好了。身邊沒有發蠟,就用手沾了水把頭發重新梳了上去。他一聲不響,眼睛低垂的模樣,帶著一種混雜著少年感的淩厲。像什麽呢……鄭傑森擰著眉頭想。哦,像他之前休假的時候去櫻花百貨參觀,他們放在二樓刀具櫃台上做展示的那把東洋名刀,據說是日本某個著名“戰神”的愛刀。那把刀子雖然被放在玻璃展示櫃裏,但是隔著一層透明玻璃,都能教站在外頭的人感受到那纖細中透著的凜凜殺機。“冊那……”鄭傑森想東想西的,連香煙燒到手指都沒發覺,被燙了一下之後,咒罵著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滅。突然,黎葉蹲下身子,單腳跪在地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塊幹淨的條紋手帕,作勢要撿煙頭。“三爺說過,公司裏不準亂扔垃圾。為了防止火災,亂扔煙頭者,扣半個月工資。”黎葉說道。“哎哎,你放著,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鄭傑森急忙蹲到地上,也不管髒不髒了,把煙頭撿了起來,確定沒有火星後,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裏。做完了這一切,他再迴頭,發現黎葉已經動身,準備往會議室走去了。“你幹了什麽?”他鼓起勇氣,終於問出了這個從剛才就一直盤桓在腦子裏的問題。這小子究竟做了什麽,才讓那個“老~屁~眼子(老油條)”開了口。要知道在三爺到來之前,那群廚房裏的夥夫們,論硬的拿著菜刀威脅了半天,論軟的把他老子娘都搬了出來,這家夥也愣是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