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沙發靠背上那件灰色的襯衫和卡其色的長褲,顧翰林臉色一變。昨天在火車站上,黎葉穿的就是這一身!他轉頭,看到臥室的門半掩著,不顧梁少龍的阻止,一把推了進去。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宣示這昨晚在這間房裏的“戰況”,靠南邊的大床上一個人反趴在那邊,被子一角露出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那人似乎害怕極了,那麽厚的被子都能看出下麵瑟瑟發抖的背影。“表哥……”梁少龍幾步竄進臥室,看到顧翰林僵直地站在那裏。他十分尷尬地舔了舔唇,剛想要說些什麽,就覺得眼前先是顯出一片黑幕下的金光,接著一陣劇痛從腦門上襲來。再後來就直接失去了知覺,筆直向後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穿好衣服出來。”顧翰林顛了顛手裏的磚頭,側過頭對著裏麵的人說道。接著拉住梁少龍的腳踝,將他一個一米八的大高個男人,跟拖垃圾袋一樣往客廳裏拖去。裏麵的人自然是昨天被羅夏至派來追人的黎葉。因為衣服被遺落在客廳裏,又不敢出來取,最後黎葉也不得不也隻披了件睡衣出來。外頭站的的男人曾經是他的校長,骨子裏對老師的敬畏讓他想盡辦法將帶子束的緊些,將左右兩片布料盡量拉的湊到一塊。沒奈何這衣服說到底不是用來正襟危坐的,他雙手抱環,拘謹地走了出來,下麵卻還是露出兩條光~溜~溜的腿。披著白色袍子的他可憐兮兮地顫抖著,像是站在風中的鷺鷥。把昏迷的梁少龍往客廳裏隨便一扔,顧翰林就不在再理他。在客廳裏巡視了一遍也不見到有個涼水壺。茶幾上倒是放著一瓶開好還沒來得及喝的紅酒——雖然此刻他也很想來一杯把自己灌醉,而不是繼續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把沙發上掛著的衣服往旁邊攏了攏,找了塊空的地方坐下,餘光裏看到黎葉尷尬到無地自容的模樣,他又暗歎了一聲說不定現在暈過去的那個可能比較幸福。如果可能,他也很想跟作孽的梁少龍互換位置。“他強迫你的?”他坐下來,扔出第一個問題。黎葉一愣,攏著衣服搖了搖頭。顧翰林總算鬆了口氣,把放在腳下的磚頭踢得遠些。“你……喜歡他?”他看著這孩子可憐的模樣,提出了第二個問題。然後看到黎葉露出一臉迷茫的表情。“不喜歡?”他追問。“我……不討厭。”黎葉謹慎地選擇用詞。“不……那麽‘討厭’……吧……”再一次補充道。不是“喜歡”,隻是“不那麽‘討厭’”。顧翰林突然有點同情地上躺著的這個家夥了。“昨天一起喝了酒了?”顧翰林看到桌上的杯盤狼藉。“嗯……”黎葉低下頭,像是被教導主任抓到的逃學去幹壞事的中學生。“今年多大了?”顧翰林疲憊地將後背靠在沙發上,他記得這個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他才十三歲。被羅夏至牽著來到他辦公室的時候隻會說一口崇明鄉下土話,別說國語了,連上海話都說的磕磕絆絆的。而那個時候梁少龍已經是個夜夜泡在聲色犬馬中的大混蛋了。他姑父那時候還活著,“青龍堂”還在,成衣大王梁老板還是梁大少,不識人間疾苦,到處惹是生非。“過了年虛歲二十一……”上海人講究虛歲,孩子生下來就是一歲。有些人比較不幸,生在年底,於是過了年就直接兩歲了。“畜生……”顧翰林罵這句話的時候,跟他爸爸顧老爺子當初知道他交了一個十八歲的小男朋友的語氣是一模一樣的。羅夏至以前曾經笑說,他和他在一起,是注定不會有自己的小孩的。他養黎葉和笑笑,就好像在養兒子女兒,這麽想想就好開心,也算體會了一把養崽崽的樂趣。不知道羅夏至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梁少龍睡了,“女兒”一門心思離家出走搞事情,還高興得出來麽……“羅夏至知道你喜歡男人麽?”他預想他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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