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去上班了麽?”他剛走到大廳,白鳳凰連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雙美目中盛滿了各種感情,握著絲帕的手微微顫抖。“啊, 大哥一會兒和我同坐一部車去百貨公司。有些事情要談。”他決定先依據百貨公司的現狀先跟大哥描述一下計劃的大概, 然後再出一份詳細的計劃書。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便是發現“風口”之處,找到了風口, 便是頭豬也能隨風上天。全中國的生意人臥虎藏龍, 在之後的幾個月裏察覺到這時局變化的一定也會馬上行動, 他就是要趁著他們還尚未發覺之時, 搶得先機!“那你們, 注意安全啊。”白鳳凰頗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姆媽!”羅夏至上前一步,將她擁在懷中。“無論如何,儂都是我的姆媽……永遠不變!”“好, 好!”白鳳凰將腦袋埋在兒子的肩頭,嗚咽地點了點頭。兩人坐上老陳開的車往百貨公司開去,阿樂的車子在後頭殿後。“大哥可看過了今天早上的新聞?歐洲那邊怕是很快就要有‘大變故’了。”羅夏至將那份皺巴巴的報紙遞到羅雲澤手中, 後者接過報紙, 看了看,“早上是見到了。奧匈帝國……和我們的生意有什麽關係?我們羅家的進口生意, 一貫是和英法諸國合作的。”莫說羅雲澤, 此刻怕是連歐洲那邊的皇帝,還沒反應過來之後將會發生怎樣的一連串變故。“大哥, 你信我。歐洲之後必然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橫跨半個世界。到時候海運受阻,洋人無暇東顧。我們一來要減少對歐洲那邊進口商品的依賴,二來……”羅夏至話音未落, 邊聽到外頭傳來此起彼伏的喇叭鳴笛聲和叫罵聲。他們的車子也被堵在路中間,周圍的行人和自行車更是加劇了擁堵,不知道前頭發生了什麽事情。“老陳,下去看看怎麽了?”照理說已經將近中午,又不是早高峰人車爭道,怎麽會亂成這樣子。老陳跳下車去,不過幾分鍾,邊滿臉驚慌地將頭伸進了車窗。“大少爺,三少爺,不好了,前頭有人跳樓了?好像是在百貨公司裏跳樓了!”“什麽?!”羅夏至和羅雲澤聞言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半俯身子,看著前頭聚集的越來越多的人群,和不遠處巡捕們此起彼伏的吹哨聲。“下車!”看著情形,車子怕是開不進去了,羅雲澤當機立斷打開車門,帶著羅夏至往百貨公司方向大步走去。老陳和阿樂則分別開著兩部車子慢慢挪移著,也不知道何時能到達。羅夏至先是跟在羅雲澤身後,走了幾步後邊拉著他大哥從一邊的小路加快速度,穿過一條條小弄堂往百貨公司方向去。“快,快,一定要在別家的記者還沒有趕到之前,搶到頭條!”兩個脖子上掛著相機的記者也沿著小路往大馬路方向狂奔,羅夏至一把拉住了其中一個。“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哪家百貨出人命了?”“哎,你拉我幹嘛啊,沒看到我忙得很嘛!”那記者形色匆匆之間也沒認出此人是時邁的羅三少,一把將他推開後的,一邊撒開腿狂奔,一邊叫到,“是摩登百貨!有人從摩登百貨樓上跳下來自殺啦!”兄弟倆聞言,這才停下了腳步,看著彼此眼中訝異的神色。“讓一讓,讓一讓,沒有什麽好看的。除了巡捕房的人,其他的都退後,退後!”中央巡捕房的探長帶著幾個紅頭阿三和警察正在封鎖現場,可能因為摩登百貨裏頭有英國人的投資,羅夏至看到已經有工部局的人,和幾個英國探長也鑽進了警戒線。“好了,今天百貨公司不營業了,大家都不要堵在這裏了,沒什麽好看的!out!out!”探長拿著大喇叭對著圍觀民眾一陣吼叫,最後連“洋涇浜”的英文都冒出來了。羅夏至兄弟兩人被堵在人群中間,不前不後地,完全看不出前頭的商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夏日的人群夾雜著陣陣汗臭味,整條大馬路上人生鼎沸,讓羅夏至幾乎都要以為,無聊至極最喜歡“軋鬧猛”的上海市民是不是都來了。“毛毛爹,儂不是今天一早說要去摩登百貨搶打折花布麽,你看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伐?”就在兩兄弟決定先迴到時邁百貨再做打算的時候,旁邊兩個人聊了起來。“哎呦,不要提了!那個人從上麵往下跳的時候,我就站在一樓賣布櫃台。真的哦,差一點點,我就跟他一起‘一腳去’了!萬幸!我今天出門之前萬幸給觀音娘娘燒了香,不然我死定了!”這位咯吱窩下麵還夾著一捆用牛皮紙捆好的花布的“毛毛爹”,嘴巴裏麵雖然說這“不要提了”,但是看到周圍的人群都紛紛朝他看來之後,很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指手畫腳地描述起來。“今天早上六點鍾,我家婆娘就讓我坐最早的擺渡船到浦西來……”“毛毛爹,阿拉不要聽你怎麽從浦東坐船過來的,你就說裏麵那個人怎麽跳下來的就好了!”“對啊!是男是女啊?老的還是小的?哦呦,你快點說呀,你說好我還要去上工咧!”好吧,這位兄弟為了看熱鬧,連上班都不去上了。“一個男人,長的還蠻‘登樣’的,賣相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