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的蹲下身子往水底沉去,淹沒了嘴巴,隻留下鼻子在外唿氣。


    “踏!踏!踏......”漸漸繚繞於耳畔的腳步聲,響聲越來越近,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門口的影子拉的欣長,過了門檻,直到他完全站在我的麵前,上揚著嘴角,頭發趁著金光,微微打著卷。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我以為我聽錯了什麽?那聲音仿佛水在耳邊波動,很輕很柔,讓人心裏不禁的舒服。


    “薑夫人?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啊?”薑夫人三個字像帶了刺的玫瑰紮進心裏,將我拉迴了現實,我錯愕的對上了他的眼睛,湛藍色的眼眸,清澈的好像能看到底,卻又看不到底。


    僅對視了幾秒,我就撇轉了腦袋,水麵下的胳膊捂緊了春光,語氣裏帶著疏離,“謝謝,可以先請你出去嗎?”


    他隻笑了笑,應了我,“我在外麵等你。”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由近及遠,欣長的身影隻在門外留個黑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竟然是萊斯!那個買走我畫對的外國老板!


    我陷入差異,神奇的腦迴路開始自作運轉,聯想各種可能:


    難道他早就看上了我?所以這次是扮演了一個護花使者的身份?或者是白馬王子?


    或者,我們誤打誤撞的碰見了?正好他上山遊玩看到了我?然後馬不停蹄的把我救了迴來?他變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


    “不!不!”越想越離譜,我晃著腦袋,將胡思亂想統統搖出去。


    但是,萊斯的突然出現真的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所以,腦袋很直的我,迅速爬出水麵,擦幹身子,繞著屋子轉了一圈也沒看到見自己的衣服,索性拿了件寬大的浴袍裹緊了身子,繩子腰間纏兩圈半,才勉強固定住浴袍掛在身上,雖然鬆鬆垮垮,卻不會掉。


    我開門的時候,萊斯正背對著我,頭揚起三十度角,應該是看遠處吧。


    目測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身上透露著來自西方人的那種爽朗與自由感,盡管渾身還很不舒服,這一刻卻覺得世界都美好了。


    “萊斯先生。”


    我叫了他一聲就低下了腦袋,小心翼翼地,心裏像裝了隻小鹿,撲通撲通的,害怕因為我的出現而打破了他欣賞美景的心境。


    他沒有迴我,依舊是那副姿態,挺直了腰板兒,由三十度變成了四十五度。


    “萊斯先生,謝謝你。”


    其實他不迴頭正符了我的心意,有些話當著麵反而不知如何開口,畢竟救命的恩情大於山,豈是寥寥幾句話就能表達出來的。


    當我正在心底琢磨接下來要說什麽的時候,他卻開口,“那些感謝什麽的,就不要說了,你就感謝你自己福大命大就可以了。”


    “福大命大?”我有些錯愕,他的說法似乎吻合了剛才的某些幻想。


    “你們中國人,不都是這樣說的嗎?這個詞還是我聽給你看病的醫生說的,就拿過來學學。”英文腔說著中文,有些蹩腳,卻不得不誇一誇,他的聲音好聽。


    我不知該接些什麽,站在原地看著擰纏在一起的幾根手指頭,手背上還有刺眼的傷痕,深深淺淺,一道挨著一道,可想我逃出來時都經曆了些什麽。


    常遇爵,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


    逃竄時顧不得想這些,現在想想,隻剩了苦笑安慰自己,你說算什麽就算什麽吧!


    “薑夫人?這裏溫度還是有些低的,我已經在前廳準備了一些食物,咱們可以邊吃邊聊。”


    我點點頭,踩著麻草繩編的鞋子走過了一道的鵝卵石,腳底板硌的生疼,到前廳,變成了木地板,索性甩掉鞋子,光著腳丫走。


    萊斯迴頭看我一眼,“我也喜歡光著腳在這上麵走,感覺很舒服。”


    說著,他學我一樣,脫掉腳上的皮鞋,穿著雪白的襪子踩在地板上。


    我以為萊斯口中的前廳是類似家裏客廳的那種,誰知小長廊一路延伸,前廳隻是其中的一個房間,不是奢華的歐美風,到有些中國古代上那些隱士高人在山中寄居的感覺。


    綠綠蔥蔥的竹林一望無際,竹葉的清香在房間繚繞,沁人心脾。我坐在窗邊,伸手就可以摸到竹葉,掐下一片放在筆尖,深吸一口氣,竹葉晃晃蕩蕩,滑落在手邊。


    竹葉掉了,我卻沉浸在它的清香中迴想往日,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哽咽一聲,淚珠悄悄順著臉頰落下,滴在了那片竹葉上,好似晨間的露水。


    隻是露水是甜的,而淚是鹹的。


    “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麽,所以我不會再去問你的過去。”萊斯一語中的,我再睜開眼睛時,眼底已是一層水霧。


    “你要說帶我去國外的事,對嗎?”從萊斯的眼中,我看到了答案,也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開心,我點了點頭,“帶我去城裏轉一圈吧,最後一次,或許以後迴不來了呢?”


    “好!”他打了響指,門口立刻有人去通知安排,也正巧下人端來了菜肴,很清淡的粥,隻有一碗,點心擺了好幾盤,我動了筷子,狼吞虎咽一般的往嘴裏塞。


    其實一點都不覺得餓,怕是已經餓過了頭,已經不知道什麽是餓,現在隻想吃東西,把桌子上的每一個食物都吃掉。


    據萊斯跟我分析,這頓飯我吃的不是食物,而是痛苦與解脫。


    我換了一身暖黃色的連衣裙,雪白的脖頸上也滿是觸目驚心的劃痕,有的還定著血痂,看著鏡子中的我,總覺得少了份生氣,我翹翹嘴角,也隻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夫人,推薦您口紅的色號可以選的淡一些,跟您的氣質很符合。”


    下人舉著推薦的色號,我隻看了一眼,拿起一旁的正紅色塗到了嘴唇上,我咧開了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齒,努力提起嘴角,告訴自己,轉完這一圈就結束了。


    我不知道自己這次為什麽會選擇逃避,按以前的性子,就算常遇爵要殺了我,我也一定要站在家門口任由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跟他解釋,就算他不相信,我磨破了嘴皮子,也要說到他相信我為止。


    薑星的事實,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


    經曆了這麽多,性子也慢慢發生了變化,常遇爵變了,我也變了。


    車子一路蜿蜿蜒蜒出了竹林,過了大板橋,我才仿佛迴到了正常的世界,那個小莊就是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一橋隔斷了喧囂與寧靜。


    我坐在後排,和萊斯並排,隻是兩個單獨的座位,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我放下車窗,卻又很快扳了迴去,靠在椅背上,楞楞地看著窗外。


    “怕被他發現?”


    被說中心思,我迫不得已承認,“嗯,我逃出來的時候聽到他說要全城通緝。”


    萊斯哈哈大笑了兩聲,他這一笑,笑的我有些惱火,“你笑什麽!”


    他搖著頭,把手機的雜誌重新合上插進畫冊,手指放在按鈕上,按了下去,玻璃整個降了下去,我莫名有些慌,覺得他是在拿我的傷心事打趣我。


    “你想讓常遇爵知道我在哪,可以直接打電話告訴他,不必這樣!”


    我雙手環胸,悶悶不樂的靠在椅背上,腦袋撇向裏側,為了不讓窗外的人看到我的樣子,認出來我是誰,我現在並不想迴到常遇爵身邊任由他發落,我還是個蒙受冤屈的人。


    “就算有他的人,他也帶不走你的,放心的看最後一遍這個城吧,你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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