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經放了老式的銅鍋,桌子下是燒炭的小煤爐,和以往不同的,安全性提高了很多,小煤炭燒的發紅,冒出“滋滋滋”的響聲,每一個桌子都是如此,聲音有些嘈雜,徐老的大嗓門在耳邊盤旋,有些承受不住,傷口隱隱作痛。


    “丫頭,幹嘛不說話,皺那眉頭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兩個人似乎都發現了我的異常,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強忍著不適,脫去外套,這才感覺好了很多。


    我搖頭,淡淡的笑,“沒什麽,可能剛迴來還沒倒過來時差?”


    郝旭銘笑了,摸著我的後腦勺,一陣揉搓,“你去那地方說的好像從背板頭跑南半球似的,還倒時差,頂多那邊比這邊氣溫高點而已。”


    “嗯?你怎麽知道的?”


    我有些差異,雖然在那裏他給我打過電話,但是我並沒有告訴他我具體在哪裏啊。


    他一臉神秘兮兮的笑容,眯著眼睛,彎成月牙,輕輕的說了句,“你猜。”


    我撇了撇嘴,朝著他的宏二頭肌就捶了一拳,“你猜我猜不猜。”


    他不再說話,隻笑著看我,我被他看羞了臉,側到一邊,端起果汁“咕嘟咕嘟”咽了好幾口。


    “看把我丫頭給渴的,點菜點菜,小郝叫服務員過來。”徐老吆喝著,看得出來他心情出奇的好,這兩天在家被憋壞的我,聽著徐老的笑聲,也就跟著不自覺的樂嗬起來。


    郝旭銘喚來服務員,修長的手指翻動著菜單,隨意點了點,服務員熟練的操縱著手裏上的儀器一一記錄,我以為他會點幾個就停下,可看他點菜那趨勢,沒有五十多種也有四十多種了吧?服務員臉上的表情都變的興奮,兩眼放光,手不停的按著,生怕漏掉一個。


    “可以了吧?太多了我們吃不掉。”我試圖阻止,他卻當作沒聽見,自顧自的依舊點著。


    忍無可忍的我,一把奪過菜單遞給服務員,“夠了不點了,再點吃明年去了。”


    服務員似乎不死心,接過菜單又準備遞給郝旭銘,我瞪著服務員,擺了擺手,“快走,再不走,小費就沒了。”


    服務員一聽有小費,立馬抱起菜單,鞠了個躬,“各位請稍等,菜肴馬上上桌。”


    徐老打趣道,“小郝,你這是準備今晚在這吃通宵了?”


    我吸溜著嘴裏的果汁,瞥了他一眼,說道,“這哪是吃通宵的準備,這明明就是準備吃到明年的節奏!”


    郝旭銘一把圈住我的脖子,側頭邪魅的笑著,“今天說好是你請客的,我不使勁敲詐你,天理難容。”


    徐老附和著,“對,好不容易逮住一次,不敲詐簡直天理難容。”


    我一臉哀怨的抱著杯子,眼神在兩個人之間飄忽不定,惹得兩人看見我就笑,頓時我感覺我今天出來就是個錯誤。


    等服務員把所有菜全部上齊的時候,徐老拿起盤子開始一盤子一盤子的往裏倒,看見這種場景,有誰能看出來徐老是個國家級的藝術家。


    “嗯哼!”我輕哼一聲,接過徐老遞來的空盤子,“注意點形象啊,注意點。”


    徐老意識到什麽,挺了挺腰板,跟著嗯哼一聲,慢條斯裏的夾起一塊豆腐,剛夾到火鍋邊,筷子一滑,掉了進去,濺了一身的油點。


    我連忙抓起紙巾給他擦,他依舊笑嗬嗬的說,“你看,有點形象我都吃不到嘴裏飯,所以我決定還是沒形象的好。”


    說完,端起一盤土豆撩盤扔進了湯汁裏,銅鍋做的火鍋開始“咕嘟咕嘟”冒泡,香味兒四溢。


    徐老要了瓶小酒,和郝旭銘你一口我一口,喝的有些微醺,原本麵對麵坐著的兩人,此刻已經擠到了一張椅子上,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我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郝旭銘無奈的把徐老剛推到一邊,自己又蹭了上來,眼看徐老喝的要往桌子下鑽,我讓郝旭銘把徐老先送迴家,郝旭銘偏不說要叫司機來,然後和我再吃點東西。


    夜裏風吹亂了頭發,馬路邊上停著的路虎是徐老的座寄,徐老一生隻有這一輛,我問起緣由的時候,徐老說我是小屁孩說了也不懂。


    此刻,在郝旭銘肩上扛著的老人嘴裏念叨著什麽,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但是具體叫什麽,根本聽不清,我想那個人和徐老一直孤獨到現在,身邊沒有再出現其他人,有不可磨滅的關係吧。


    “迴去給徐老換了衣服再讓他睡,讓柳媽給煮些醒酒湯,不然晚上他會難受的。”郝旭銘叮囑一番,管家點點頭和我們按了按喇叭,開了車。


    車子漸行漸遠,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徐老竟降下窗戶,和我們搖手說拜拜。


    我湊近郝旭銘身邊,墊著腳尖,望著徐老鑽迴車裏,才放了心,“我從沒見過喝成這樣的徐老,還是第一次,他貪杯是貪杯,但是這次沒分寸了。”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忽然在嘴角綻開一抹笑,他揉著我的後腦勺,“說你缺心眼一點兒都不為過,徐老裝的你沒看出來?”


    徐老是裝的?


    “為什麽?”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我雖然沒有見過徐老醉酒的樣子,但是看剛剛的樣子並不像是裝的啊。


    “為什麽?”他重複我一遍問題,然後挎著我的脖子往餐廳門口走,“誰知道他是為什麽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徐老一向不正經,但是他該正經的時候還是很正經的,但是像現在這樣不正經是真的想不明白。


    走到門口,郝旭銘要伸手拉門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迴頭問我,“不想進去了?”


    我點點頭,“嗯,裏麵太嘈了,我想吃點別的東西,這裏火鍋的味道不是很符合我的胃口。”


    他說我味覺挑剔,然後拉著我開始四處亂轉,“你想什麽?你看重了就去買,隻不過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大部分都關門了。”


    我告訴他沒關係,我除了正經飯不想吃以外,看見其他的還是很有食欲的。


    晃悠了一整條街,道路中央車水馬龍,時不時還能聽見醉酒人的兩聲鬼哭狼嚎,在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他將我帶到了一邊,問我,“你想吃什麽,我直接帶你去找,這樣下去,一晚上就光走路了,就算看見好吃的,人家也關門了。”


    我搖搖頭,向馬路對麵張望,忽然看見一家法式的冰激淩店,我欣喜的指了指那裏,“就去那裏,我想吃冰激淩,好久都沒吃過了。”


    和郝旭銘在一起才有一種青春的活力,我拉著他馬不停蹄的跑過馬路對麵,另一條路是紅燈,我趁沒車又想跑的時候,被郝旭銘拉了迴來,他很嚴厲的斥責我,“現在是紅燈不能走,站著。”


    郝旭銘從沒有這樣訓過我,大概剛剛真的是太危險了,也關乎到性命的事,所以他會對我嚴厲,他碎碎念了一路,說我連小孩子都知道紅燈停綠燈行,我這麽大的人了怎麽不知道,簡直就是個反麵教材,如果現在對麵有一群小學生,他一定會向他們介紹我這個反麵教材。


    我說郝旭銘太小題大作了,明明沒有車,而且很快跑過去就不會有事,也會很快的遲到冰激淩,想想就興奮,郝旭銘卻拉著我站在馬路中間,說我一定要把紅燈停綠燈行這幾個字念上幾遍才肯放我過去吃冰激淩,不然今晚說不完就在這裏站著。


    時間越來越晚,當我無可奈何和他攙著胳膊在大馬路中央迎來第四個綠燈的時候,我終於泄了氣,鬆開郝旭銘混在人群中就往對麵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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