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趙家胡同之後,趙公子便請吳承恩給許可正寫了份《海外遺民泣血奏請吾皇收複呂宋疏》,第二天就通過官方渠道遞了上去。


    什麽官方渠道?別忘了咱趙公子可是正四品的太常少卿,提督四夷館,兼理海運事務並海上諸事。


    這本就是他職責範圍內的事情,隻是茲事體大,無法擅專,才帶許可正來京裏跑門路的。


    這邊上疏之後還沒迴音,那邊會試先放榜了。


    二月廿八日,禮部貼出了萬曆二年春闈,中式舉人的名單。


    趙公子在家中,與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等人,還有王武陽等一眾親傳弟子,一邊吃茶談科學,一邊坐等春闈的結果。


    一迴生二迴熟,這已經是趙昊第三次等會試放榜了,跟當初的忐忑緊張不同,現在他已經很淡定了。


    至少要裝出淡定來。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必須穩如泰山。


    傍晌時,去看榜的於慎思等人跑迴來了。人還在院中,他就大唿小叫起來:“大勝利啊!師父!”


    “呀,太好了!”王武陽馬上率領氛圍組歡唿起來,有人就要去開香檳。


    “哦,怎麽說?”趙公子穩穩端著茶盞,優雅問道。要是姚曠在這裏,就會發現他有意無意在模仿他嶽父。


    “本屆會試共取中300人,其中……”於慎思從袖中掏出一份墨跡未幹的手抄,激動的奉給趙昊道:“師父還是自己看吧。”


    “這還算大勝利嗎?”誰知趙公子還不高興了,一邊看著那張抄紙,一邊麵無表情道:“並沒有達到預期嘛。”


    “啊……”本來準備開白金黑桃尖的弟子們,一時間手懸在那裏,不知該不該起開那軟木的瓶塞。


    卻聽趙公子幽幽道:“滿以為這次能破百呢。”


    “嗨……”滿室絕倒,眾人無奈苦笑,小閣老老凡爾賽了。


    “這科少錄了一百人,中式的比上一科少也正常。你這非但沒少,反而還多了十七個,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王錫爵從他手中拿過名單掃一眼,隻見有三家書院學生的九十八人中式。而且包括會元孫礦在內的五魁首,皆出自趙昊門下!


    “果然是大勝利!師父真是太厲害了!”氛圍組砰砰砰開了香檳,王武陽帶頭忘情慶祝起來。隻要他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不過確實也是大勝利,上一科會試中式400人,其中八十一人出自玉峰書院和香山書院,取中比例達20.25%。


    這一科中式300人,其中九十八人出自玉峰書院、香山書院和鳳凰書院,取中比率高達32.66%,比上屆足足提高了12.41%!


    三個中式舉人中,就有一個出自趙昊門下,還不夠他美的?


    當然趙公子也不完全是凡爾賽,因為在高階數據上,這次會試表現的確實不太理想。


    教育集團教研處長,首席數學家華叔陽馬上進行了數據分析——


    去歲秋闈,玉峰書院共考中新科舉人101人,香山書院考中40人,此外鳳凰書院雖然組建時間隻有短短兩年,也考中了32名舉人。


    再加上之前中舉的61人,此次共有233名科學門弟子獲得了會試資格。不過有八人因為生病,丁憂等原因,不得不等下次再來過了。


    是以最終225名弟子參加了此次會試,占總應試人數的5%。


    此次萬曆二年會試的錄取率,是低的可憐的6.7%,也就是十五個舉人中出一個進士,當個進士實在太不容易了。


    而科學門弟子的錄取率,則是42%,平均五個舉人中出兩個進士。


    科學門上屆會試錄的取率在59.1%,單從此項數據看,的確是大幅下滑了。


    雖然依舊是平均錄取率的六倍有餘,但趙公子素來高標準嚴要求,嚴師才能出高徒嘛。


    根據華叔陽的分析,滑坡原因有三。


    一是應試人數略有增加的情況下,錄取人數卻大幅下降了,錄取率自然隨之大降。


    二是鳳凰書院的會試錄取率偏低,隻有15.6%,拖了整體的後腿。


    三是因為集團師資力量的增長,沒有跟上書院的擴張速度。除了鳳凰書院外,集團還在杭州開辦了西泠書院,在金陵開設了雨花書院,在廣州興建了白雲書院,在濟南府興建了大名湖書院,在福州興建了烏山書院……


    雖然這五家書院的學生,都還在按照趙公子定下的規矩,老老實實學習科學課程,沒能參加本屆大比。但依然占用了集團大量的師資力量。


    其實鳳凰書院也才成立兩年,按說學生也不能參加科舉的。但當時趙昊為了團結嶺南縉紳,沒有加這一條限製。


    雖然這次鳳凰書院的低錄取率,主要是嶺南遠離文化中心,讀書人水平偏低,還偏偏落在競爭最激烈的南卷中錄取。哪怕經過江南書院的特訓,也很難提高到跟江浙考生一樣的水平。


    不過趙公子依然歸咎於,他們沒有接受紮實的科學教育上,痛心疾首的教訓一眾鳳凰書院的弟子道:“要知恥啊!”


    其實這幫弟子已經很知足了,往年他們都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能進士及第者百不足一。現在卻能達到平均錄取率的兩倍以上,還要啥自行車啊?


    但老師的當頭棒喝,打破了他們的沾沾自喜,這幫廣東弟子忙紛紛羞愧表態,日後絕不再急功近利,一定踏踏實實練好內功再說。就連被取中的五個弟子,也表示要迴去修滿三年科學再說。


    “罷了。”趙昊擺擺手道:“你們五個先殿試吧,輕易棄考對落第舉子們不公平。”


    開什麽玩笑,為師隻是說說而已,還當真了?


    “謹遵教誨。”弟子們忙恭聲受教,感覺靈魂都升華了。


    原來師父不隻教科學,還教弟子們做人啊……能拜在科學門下實在太幸福了!


    就是聆聽他老人家教誨的機會太少了……


    這些嶺南弟子中,不少人還是頭次見他。


    ~~


    好在趙公子也深知自己和弟子們之間感情羈絆太少,所以老四才滿月就趕來京城,開展科學門的保留項目——為弟子們進行殿試前的特訓。


    其實去歲,所有中舉的弟子便在第一時間進京趕考,以避開桂榜提名後無休止的宴飲慶賀。他們在臘月前都抵達了香山書院,就開始按照趙昊定下的規矩,收起浮躁膨脹之心,一心一意的備考了。


    申時行、王錫爵和餘有丁等客座教授,也輪流上書院為他們授課。各種考前的針對性練習、乃至押題、也早就按部就班的進行了。


    此外書院還安排了每日的體育鍛煉,好讓弟子們能有強健體魄、充沛精力,能應付三場九天磨成鬼的考試。


    最離譜的是,書院甚至設了理療部,為舉子們提供保健按摩足療服務,好讓他們在緊張學習之餘,得到充分的放鬆,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春闈。


    可以說,經過連續幾科的經驗積累,科學門在應對科舉考試上,已經細致入微、日臻完美了。弟子們隻需要專心聽話照著做就行了。


    科學,真真正正的成了一門科舉之學!


    ‘咦,好像有點跑偏?’去香山書院的路上,趙公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他手中,依然拿著那份書院中式舉子的名單。


    上頭被他用鉛筆圈出了一串名字,最醒目的三個分別是趙南星,李三才和顧憲成。


    東林黨的早期三巨頭,已經撲麵而來了……


    按照趙公子的記憶,趙南星和李三才確實是萬曆二年的進士,顧憲成卻是兩科以後的萬曆八年才進士及第。


    但這個世界早就大變樣了,顧憲成三年前便進了玉峰書院,能提前兩屆脫穎而出,並不是讓人驚訝。


    至於趙南星、和李三才都是出身香山書院,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這三個惹禍精提前湊上了……


    “該怎麽對付他們呢?”趙公子最終還是忍住了,將他們埋骨香山的衝動。


    他隻負責搭建舞台,並不打算親自登台。就像戲院老板,自然要給所有角兒一個表演的機會了。


    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萬一最後能唱主角兒讓戲院生意興隆的是他們呢?


    不過適當的關照他們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等殿試之後,把畫圈的這些人全都派最偏遠的州縣去。”趙昊將名單遞給了坐在對麵的老哥哥趙錦。“趙南星、李三才、顧憲成三個,給我全扔到最北邊。”


    去歲楊博致仕後,張居正提拔吏部左侍郎張瀚升任天官,張瀚空出來的位子,便由趙錦接任了。


    本來廷推天官時,首推的是左都禦史葛守禮,之後是工部尚書朱衡,然後才是張瀚。但張居正厭惡葛守禮魯莽,朱衡驕傲……說白了就是嫌他們資格太老,自己駕馭不了,因此特地提拔了張瀚。


    張瀚的資曆很淺,也知道自己上台並不服眾,因此非但凡事唯張居正的馬首是瞻,而且對趙錦這個副手也禮敬有加。


    趙錦牌子硬,還是小閣老的老哥哥,這樣的大神他可不願招惹。這點事自然完全不在話下。


    “沒問題。”趙錦點點頭,這就是他在這個位子上的任務。而且這種走後門一點也不丟人。


    “別人都是為子弟尋肥缺美差,唯獨你總是把他們往繁、衝、難、邊的州縣丟,做你的弟子還真難啊。”老哥哥收起手抄,發感慨道。


    “年輕就要多曆練,不識底層疾苦的人,坐上高位也是禍國殃民。”趙公子看著漸入眼簾的‘科學頂個球’,長歎一聲道:


    “不管他們將來走哪條路,都希望他們心裏能有整個國家吧……”


    ps.這章算昨天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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