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會帶走你嗎?”鴻曜又問,“你會走嗎?”謝懷安慢慢搖頭。他打算離開宮去過小日子,能走自然是會走的。但鴻曜關心的是他的魂會不會突然消逝,那答案肯定是不會。真氣進入體內果然能發現係統的異樣。與其這樣,不如主動坦白給個模糊的答案。謝懷安斟酌措辭,微笑道:“我不在乎心悸,因為我確實心裏有數……這是窺探天意的代價。”鴻曜驟然變了臉色。謝懷安趕緊補充:“小事,多睡幾覺就好了。”與此同時。玄機閣總壇外的樹林裏。圓臉青年笑得憨厚,匕首抵在周家二郎的脖頸處。他是鴻曜身邊的暗衛,善於變裝和口技。在宮內打扮成太監,出了宮就配合鴻曜富家公子的身份,打扮成不起眼的仆從跟在馬車左右。見到鴻曜下車時隱蔽的手勢後,他開始幹活了。“陽津周家行二,周隱,年方十四,商戶之子,順天十一年舉家遷至昭歌。”暗衛控製著手法,以一個足夠嚇人又不會劃破皮膚的距離,上下滑動匕首。“年前令尊病逝,節哀。令堂遵從祖君之意為你取字伯鸞,期盼你靜心潛修,但你的小腦袋盤算著一些不該有的事……”他滿意地看著周隱燃著怒火的眼睛:“別擔心,你的同窗已經走了,他很安全。不用在意我是誰,我有事想問問你。”周隱不甘示弱地迴道:“你會輕功,你對昭歌的無名小輩知之甚詳,你暫時不會殺我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周家沒存什麽值錢的寶貝,會盯上的隻有……”少年活動口腔,攢出唾沫噴出去:“呸,狗賊,狗皇帝!”第14章 玄機閣總壇建在石峰山上,屋舍是直接開鑿的石洞,有一兩處殿宇建在視野開闊的位置,似是供達官貴人歇息的居所。鴻曜帶著謝懷安爬石階走棧道,拐進山腰處的一個石窟。窟壁描有鎏金彩畫,正中供奉了一尊人像,兩側石壁雕成博古架,擺有瓷瓶與竹簡。“我不行了累死了,再歇會。”謝懷安喘著氣,摘了白紗揉起眼睛。鴻曜自然地搭上謝懷安的肩背,替他揉捏:“朕考慮不周,方才路過涼亭該歇歇才是。這裏酸嗎?頭暈不暈?”“不,都不要緊。”謝懷安打了個哆嗦。他還是不習慣鴻曜的手法。那雙手的動作仔細而緩慢,好像在揉捏案板上待宰的兔子,放鬆了之後就能下鍋。“先生若是有不適,不必顧慮,大可直接開口。”鴻曜站在謝懷安背後,神情晦暗。“是我小題大做了,陛下放心。”謝懷安隻覺得背後冷風陣陣,起了層雞皮疙瘩,佯裝已經歇息好,到處溜達起來。窟內的神像彩畫一眼看過去就是天聖教的奢靡風格,謝懷安不抱希望地踱向博古架,拿起一卷竹簡。“好暗……”謝懷安眯起眼睛,想分辨上麵的字。大景還有一個他怎麽也習慣不了的地方,就是這詭異的血紅天色。眼下是上午,天色還算是淡紅,朦朦朧朧的紅光照進洞窟內,讓人心浮氣躁,哪也看不清楚。“這一遝都是《天聖真經》,已經為了先生講過了。”鴻曜握著謝懷安的手移到博古架斜上方,夠下一本線裝冊子,“隻有這一冊不是。”“空白的……”謝懷安翻了翻。“這是進總壇的路。”謝懷安敏銳地覺得氣氛還是不太對勁,生怕鴻曜改了主意把自己抓迴宮,空白冊子往手心裏一拍,燦然笑道:“那還等什麽,來都來了,我們快走吧。”鴻曜見他的笑容,低頭拿起白紗帶,恢複成平淡冷靜的模樣。“準備好了就戴上白紗。總壇很高,初次來最好不要直接看。”白紗再次覆上謝懷安的眼,謝懷安屏住唿吸,模糊地看到鴻曜將一個元寶狀的銀鎖按進了剛才線裝冊的位置。“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避嫌,轉過身或者閉眼……”謝懷安猶豫道。鴻曜沒有迴答謝懷安的話,變換銀鎖的形態開著層層機關。“這地方叫千神窟,造有三千六百六十六座天神金身,已示對天聖教的尊崇。”“為防外人闖入,窟內設了音障,進去後會有一段鬼哭狼嚎的響動,聽久了會迷失神誌。朕從現在開始說話,你集中精神聽著,不要管別的。”謝懷安難得聽鴻曜耐心介紹什麽東西,意識到兇險,嚴肅應道:“好……”“說點什麽呢……找點有意思的東西吧。”鴻曜垂下眼簾。“兩百年前這地方還不叫千神窟,叫藏寶窟。山裏麵是挖空的,堆著一堆大大小小的木頭。”“什麽樣的木頭?”謝懷安被鴻曜講故事的語氣吸引了。“傳說有能飛到三尺高的木鳥,會走會跳舞的木頭偶人,還有碎石機、農具水車這種實用的東西。這就是玄機閣的前身,那時候它還不叫閣,叫天機學派。”“天機……學派?”“對。它們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講究躬耕勤學、清苦為人、天下一家,諸子學派裏數他家弟子最多聲勢最大。不過這是閣主自己說的,有自吹之嫌。”鴻曜攏著謝懷安後退,大聲擊了三下掌。博古架應聲移動,露出一個一人高的通道。陰風從漆黑的洞中吹出,令人泛起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