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班上,江風給月月的父親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女兒的下落。特別囑咐他,必須取得公安的配合,否則去了也領不走人。


    月月的父親說,鄉裏的公安不管,咱又沒錢給他們做路費,他們不願意去啊。


    江風說你是哪個縣的?月月的父親說,青龍縣的。


    又問哪個鄉?月月父親說,槐河鄉的。


    江風說好,你等著,我一會再給你電話。


    提到槐河鄉,江風很自然地想到了尹紅妹。尹紅妹現在已經是槐河鄉的黨委書記了,是鄉裏名符其實的一把手。當上書記後,她幹事創業的勁頭更足了,一心撲在工作上,身上好像有永遠有使不完的勁,把鄉裏的各項工作都抓得井井有條。


    江風最近很少和她聯係,倒是尹紅妹下村的時候,總是愛往江風老家所在地韓灣跑,去了就一定到江風家坐坐,和老太太老爺子嘮嘮嗑,走到時候一準留下些什麽東西,一箱水果一壺花生油什麽的。這麽漂亮的女書記總往家裏跑,還帶著禮物,搞的老頭老太在村裏很有麵子。


    江風撥通尹紅妹的電話,聽到那邊是發動機的轟鳴聲,很可能是摩托艇的聲音。尹紅妹怕江風聽不見她的話,聲音很大,說江風,知道你會給我打電話的,今天怎麽突然想起我來了?


    江風說,尹書記你這會在哪?難道是在水庫?


    尹紅妹說聰明。我準備在黑鬆島上建度假村呢,今天帶專家過去規劃一下。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江風說,沒事就不能找你?


    尹紅妹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說當然可以。我再有幾分鍾就上島了,一會我打給你。


    不到五分鍾,尹紅妹的電話果然打了過來,江風聽那背景,已經是非常的幽靜了。尹紅妹顯得興致很高,說,我讓他們先看著,我跑到一邊啦。知道嗎,我現在正走在我們曾經走過的那條小路上呢,你聽,有鳥在叫。


    尹紅妹把手機舉起來,江風果然聽到了啾啾啁啁的鳥鳴。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會忽然想起了尹紅妹在那條小路上說過的那句 “你真是不懂人心”,莫名地感動起來,一時說不出話來。


    尹紅妹聽不到他的聲音,以為電話斷了,喂了一聲,說江風你在聽嗎?江風說是啊,我在聽。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竟然在電話裏沉默了。


    江風率先打破沉默,說,紅妹,今天找你還真是有事情的。


    尹紅妹說,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打我電話,說吧,什麽事?


    江風就把月月的事情說了,說現在她的父母要去找她,怕沒有你們鄉派出所協助,領不迴來人的。


    尹紅妹說,這個月月戶籍在槐河,我作書記的就有責任去解救她。這樣吧,我馬上給派出所所長打電話,讓他派兩名民警和月月的父母一起去救月月。


    江風說那太感謝你了,再來雲湖,我還請你去酒吧。


    尹紅妹忽然說,你那個美女葉芷最近找過我幾次,想和我們聯合開發黑鬆島呢。


    江風笑笑,說,她可不是我的美女,朋友而已。她野心大,什麽都想插手。


    尹紅妹說是呀,不過鄉裏缺資金,說不定還真得和她合作呢。


    江風說,你這個書記肯定有一個雙贏的計劃,說不定是想借雞生蛋呢,我知道你比葉芷聰明好多。


    尹紅妹笑,說,江風,等度假村建好了,我先請你來住一晚上,怎麽樣?


    江風說,一言為定,我等你電話。


    掛了尹紅妹的電話,江風的心情莫名地好起來。他感覺和尹紅妹說話,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心想,她真是個好女人,不但精明能幹,事業心強,感情也很豐富,也懂得風情,同時還很含蓄。


    又給月月的父親打了電話,讓他馬上趕到鄉派出所,會有兩名公安幫他去救女兒。月月的父親沒想到住建局的一個信訪辦主任竟然真的這麽有能耐,連鄉派出所都能指揮的動,很是佩服,說小江同誌啊,我們找到你,算是找對人了,我替月月感謝你!等月月迴來了,我領著她去見你,讓她當麵向恩人致謝!


    江風說這個就不必了,大伯你趕緊去派出所吧,抓緊時間去救人。


    晚上,江風在街上吃了飯,為了壯膽,還喝了一小瓶勁酒。他總感覺,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就好像是一個高明的導演在精心導演的一場反特片,情節緊張,驚險刺激,跌宕起伏。而自己是其中的男主角之一。今晚,他麵對的,是一個受了驚嚇,疑心重重的人物,能不能順利取到“東西”,江風並沒有十分的把握。這種人,並不講什麽道德,他隨時都會反悔的。也許今晚他就會失約,又逃了個無影無蹤。江風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吃過飯迴到家,因為心裏有事,做什麽都不專心,大腦被高度的緊張和刺激驅使著,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看房間的牆漆刷完後,地腳線上還留著星星點點的油漆,就拿來洗潔精和抹布,打掃起衛生來。


    10點半,江風穿好了衣服,做好了出門的準備。為了打扮得更像電影裏的角色,他穿了一件風衣,把領子豎得高高的,看上去有點像高倉健。下了樓,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雨,空氣又濕又冷。他啟動了車子,把暖氣開的足足的,向火車站方向駛去。


    要說火車站也是城市的門麵,但雲湖的火車站建設的卻很小氣,廣場的設施也破舊不堪了。火車站周圍,全部是棚戶區,破破爛爛,高高低低,看上去很不美觀,很不具體。這總能給剛下火車的外地人造成來到了縣城的感覺。


    火車站東邊原來是一個集貿市場,是活雞活鴨的集散地,整天汙水橫流,濃鬱的糞臭味香飄十裏,雞毛鴨毛滿天飛。去年集貿市場搬遷了,這塊地被當地村民集體開發了,準備蓋小產權房。“鬼子”正躲在這個工地上。


    江風趕到工地南邊的大路上,正是10點58分,比約定時間提前了2分鍾。偌大的工地此刻一片沉寂,工棚裏,勞累了一天的工人都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這條路基本上處於城鄉結合部,由於超載貨車的碾壓,路麵早已破損不堪,路燈很遠才有一個,且都像螢火蟲似的,半暗不明,在雨中顯得很是寂寥。此刻的道路上,車輛很少,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江風把車停在工地旁,輕輕按了兩聲喇叭,閃了幾下大燈,向躲在暗處的鬼子發出了信號。


    哪料幾分鍾過去了,四周依然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難道鬼子真的起了疑心,爽約了?或者是被追殺他的人找到抓走了?江風仔細想了想,覺得不大可能。憑直覺,他感覺到,此刻,“鬼子”就躲在哪棵樹後,或者是磚垛後麵在暗暗觀察著自己。因為他已經成為驚弓之鳥了,不用放箭,隻聽到弦響就會石塊似的從天上掉下來。


    江風又按了兩聲喇叭,又閃了幾下大燈,還是沒有看到鬼子的幹瘦的身影。看看表,已經是十一點二十分了。正想放棄,猛然發現路對麵的麥地裏站起來一個人,東張西望,鬼鬼祟祟地向他靠近。從體型來看,因該是鬼子無疑了。江風啟動了車子,準備著鬼子一上車,馬上就離開這裏。


    鬼子剛走到馬路中間,江風忽然聽到一陣異常的汽車引擎聲,好像是賽車發出的聲音,起碼也是一輛經過改裝的汽車。同時,耀眼的疝氣大燈向他射來,射得他根本睜不開眼睛。江風把手搭在眼睛上,看到走到馬路中間的鬼子那幹瘦佝僂的身影在明亮的車燈裏,如同一個剪影,顯得非常單薄,好像馬上就會被風撕碎。幾乎就在眨眼間,砰地一聲悶響,鬼子的身子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在空中劃了一個弧,重重地摔在了江風眼前的地上。


    江風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開著疝氣大燈的那輛車已經從旁邊飛過去了,再看車前的馬路上,已經沒有了鬼子的身影。江風忽然明白過來,下了車,借助自己的車燈光,看到躺在地上的鬼子七竅出血,嘴裏隻有出的氣,沒有頭進的氣。


    江風大腦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他機械地蹲下來,抱起鬼子的頭,叫道,鬼子,鬼子!鬼子緩緩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囈語似的說,東西……手機……


    江風說,快別說什麽東西了,人命關緊。鬼子你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去醫院!鬼子擠出了一個淒慘的笑,頭一歪,死了。


    江風把鬼子放下,開始撥打120和112。其實他心裏清楚,鬼子現在已經死了,120來也是白搭,誰也救不活他。想起鬼子剛才說的“東西,手機”心想他的手機就是他說的東西了,那上麵一定有很重要的證據。所以他趁著這個功夫,摸了摸鬼子身上的兜,並沒有發現他說的手機。又順著他飛過來的方向向遠處找,在車後20多米的地方發現了一塊手機電池。再仔細一看,馬路中間有兩片黑乎乎疑似手機的東西,撿起來看了,正是一部手機,可惜已經被汽車碾得七零八落,和它的主人一樣,壯烈犧牲了。可憐鬼子東躲西藏,最終仍然沒有逃脫刀哥的魔掌,帶著滿肚子的秘密,很不甘心地去另一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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