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是根老煙槍,說話痰氣很重,絲絲拉拉的,講完,指著麵前的這塊石頭說,那和氏璧的成色,和這塊石頭差不多,都是翠綠的顏色,是獨山玉中的極品。


    二人聽得似懂非懂。老胡又說,葉總,江老弟,你們很奇怪這家為什麽沒有男人吧?我告訴你,這家的男人正是為了這塊石頭丟了性命的。古人開山取石,大都是用直井,開的也淺,風險小。現在人們都用斜井,滿山洞道相連,山都被挖空了,塌方事故經常發生。可憐這家男人被挖出來的時候,懷裏還死死抱著一塊石頭,正是你們眼前的這塊。老胡話沒說完,那女人就抽抽搭搭地哭了,很響地擤了把鼻涕,腳一抬,抹在了鞋底上。


    老胡說他嬸子,你給客人開個價。女人擦了把眼淚,說還是我對你說的價格,四個數。這幾天好多人來纏著要,我說是給胡會長留的,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老胡站起來說葉總,你出來一下,把葉芷領到了院子裏。江風想聽聽他們說什麽,也跟了上去。老胡壓低聲音對葉芷說,這價格不貴。從目前開窗情況來看,實際價值已經不止四個數了。如果在另一端再切上一刀,還是這個成色的話,這石頭一百萬就打不住了。說實在的,要不是葉總您有交待,這石頭我早買下了。


    葉芷說胡會長,這個我不是太懂,但我信任您,我聽您的。老胡說,要是聽我的,就啥也別說,趕緊拔錢拿東西走人,省的夜長夢多。正說著,門外又傳來狗吠聲,然後是砰砰的關車門聲----又有人登門了。


    葉芷對江風揚了揚下巴,江風去車上取了提包,幾個人進屋,不再多說什麽,葉芷直接從提包裏拿出四大捆錢,每捆十萬,放到了髒兮兮的桌子上,說大姐你點點錢。那女人望著小山似的錢,並不去點,隻是說,老胡帶來的客人,我相信。


    江風和葉芷並沒有在南陽多停留,從鎮平直接上了高速。老胡一直把他們送到高速路口,從車裏拿出一個盒子,說是一點心意,請葉總笑納。葉芷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並沒有推辭,和他揮手告別。這迴是葉芷開車,並沒有迴雲湖,而是直奔省城。


    車到省城,已經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了。兩人在街上簡單吃了飯,葉芷開車,迤迤邐邐來到一戒備森嚴的大院。那院子門口一道明崗,裏麵還有一道暗崗。可能是有人早就給門崗交待了,他們很順利地來到一棟看上去並不新,甚至有點破舊的別墅門前。


    葉芷摁了門鈴,有個模樣俊俏的女孩來開了門。江風看那女孩,可能是這家的保姆,20出頭的樣子,細眉大眼,小嘴小鼻頭,洋娃娃似的可愛。男人天生眼賤,忍不住往她胸上看了一眼,心裏說乖乖,真是人小胸大啊。那女孩看到葉芷,很熟絡地說姐姐,你來了。葉芷攬了她的腰,說又長漂亮了。那女孩說我要是能像姐姐這樣漂亮就好了。


    進得門來,江風才知道,這棟別墅外觀的破舊隻是讓人看的,裏麵才叫富麗堂皇。碩大的客廳裏,陳列著各種奇石,有點像南陽展覽館的味道。


    這時客廳一角的房門打開,走出一位頭發雪白的老太太,穿著大紅睡衣,手上脖子裏戴滿了首飾。她朝葉芷張開手說,芷娃,怎麽這陣子也不來看看奶奶!奶奶想死你了!


    葉芷上去和她親熱地擁抱,說我也想奶奶呢!奶奶,我給你帶禮物來了。


    江風趕緊把老胡送的盒子遞給葉芷,葉芷打開讓老太太看,說,知道奶奶您喜歡這個,說著,拿起一個玉墜往老太太耳朵上比劃。老太太樂的合不攏嘴,說還是芷娃懂得我的心思。親熱了一陣,葉芷說,奶奶,我幹爹呢?老太太朝樓上努了努嘴,說,在書房等你呢。


    江風抱著石頭,跟著葉芷到了二樓的書房。書房裏,一個半老頭站在寬大的書桌前,正在揮毫潑墨地寫字。他穿著一套絲質睡衣,花白的短發根根直立著,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氣勢。聽到腳步聲,他並沒用抬頭,還在專注地運筆如飛。


    葉芷和江風站在書房門口,也不打擾他。直到老頭子扔了筆,拿起一方玉印蓋了,葉芷才走上去,脆生生地說,幹爹,這字是寫給我的吧?我都給您要了好久了。


    葉芷說著,拿濕毛巾遞給老頭子。老頭子擦著手說是呀,再不給你,等我一退呀,這字就不值錢了。葉芷說看您說的,幹爹的字,國內那些書法大家都自愧弗如呢,說您的字別具一格,誰也模仿不來。上次我到我們蘇市長家裏,看他書房的字眼熟,仔細看了,正是您的字,蘇市長當做寶貝呢,說若幹年之後,這就是稀世珍寶了。


    老頭子咧開了嘴,說,還是我的芷娃嘴巴甜,會說好聽的。蘇榮上周才來看過我。葉芷看老頭子胸前睡衣的扣子開著,上去幫他係上,說幹爹,春秋天氣,您注意別著涼了。老頭子說放心,我身體棒著呢。


    葉芷說幹爹,我給您淘了塊石頭。江風就把棉布包著的石頭輕輕放在了書桌上。老頭子麵帶慍色地說怎麽每次來都帶禮物。說著話掀開棉布,看了一眼,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淡然,把棉布蓋上,嗬嗬笑著說我這個幹女兒總算沒白養,知道幹爹喜歡這些小石頭。坐。


    江風心裏說,是啊,小石頭,40萬的小石頭。


    老頭子把銳利的目光落在江風身上,葉芷趕緊介紹說,幹爹,這就是公司聘請的助理,江風,我給您匯報過,您同意了的。


    江風有點聽不明白葉芷說的話。葉芷聘請自己做她的總經理助理,還得向省城一個老頭子匯報?還得他點頭?江風一直以為,葉芷之所以這麽做,是出於他們之間的私人感情呢。看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老頭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風,點點頭說,小夥子看上去很能幹嗎。我記得聽葉芷說,你在住建局上班?江風有點緊張,趕緊說道,是。葉芷說幹爹,他是項管科的科長,將來前途無量呢。老頭子就說,好,好。


    老頭子轉向葉芷,說,芷娃,找幹爹還是為了那事?


    葉芷嘟起嘴巴說是啊,幹爹,我遇到攔路虎啦。


    老頭子朝江風看了一眼,江風明白了他的意思,很知趣地站起來說,你們談,我先到客廳坐一會。


    老頭子點點頭,說好吧,讓波波給你泡茶喝,我這裏有好茶。


    江風下得樓來,客廳裏已不見了老太太,隻有那個女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就是老頭子說的波波了。江風心想波波這名字對於這個女孩來說真是太合適了,看她身上那麽瘦,一雙胸卻大的誇張,不叫波波還能叫什麽?叫波神也不為過呀。


    波波見他下樓,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站起來給他接了杯純淨水,往他麵前的茶幾上一放,就又屁股挺沉地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去看拖遝做作的韓劇去了,好像江風根本不存在似的。


    江風也不生氣,知道這些大官家裏的保姆,都是這個德性,有的甚至比主子架子都大。不過她們架子大,也是有原因的。據說這些漂亮的小姑娘,都是各地市選妃子似的選出來的,經過各方麵(注意是各方麵)的培訓後,當做禮品送到領導家裏的。一來博得領導歡心,二來等於在領導家裏安插了個眼線,一個貼領導心的聯絡員。各地市的市委書記市長都得給保姆說好聽的,那保姆還能不牛叉哄哄?江風充其量就是一小科長,能喝上波波親手為他倒的一杯純淨水,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江風端起淡而無味的純淨水,慢慢品嚐著,眼睛也沒去看那韓劇,卻盯著波波身上看,心想這真是千裏挑一的好身材呀。欣賞了一陣,想緩和一下氣氛,就說,波波,喜歡看韓劇啊?


    那女孩轉身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不能叫我波波的。江風一愣,心想這名字也分人啊,就笑著說,怎麽,我叫錯了?那女孩眼睛一翻,說,反正你不能叫。說完轉身又去看電視,再也不理睬江風了。


    那女孩和江風說話的神情,完全是一種“你是鄉下人”的態度,很不屑的樣子,把江風心裏憋屈得,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個小時後,葉芷才臉紅撲撲地從樓上下來,看上去心情不錯。老頭子並沒有下樓送她。那波波看見了葉芷,倒是熱情地很,趕緊站起來迎了上去。兩人勾肩搭背,親姊妹似的。葉芷從包裏掏出個信封,塞到她衣袋裏,波波見慣不怪,絲毫沒有推辭的意思,隻是那笑容就更燦爛了。江風很想告訴她,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幹嘛總要板著臉?


    出了門坐到車上,葉芷說,剛才養眼了吧?江風說是啊,韓劇,不錯。葉芷擰他的耳朵說,裝吧你。江風就說,養眼是不假,可這個波波也太狗眼看人低了,那架子比省長還大呢。


    葉芷說正常。你想吧,蘇市長給她打電話還低聲下氣的,你還指望她舒舒服服地伺候你啊?江風張了張嘴,說不出話。葉芷忽然記起了什麽似的說,對了,她還是你的老鄉呢。老鄉?江風睜大眼睛說,怎麽可能,我們那裏沒這樣的女孩的。葉芷說你不是青龍的嗎?這女孩也是青龍的,你們不是老鄉是什麽。據我所知,這個女孩是青龍縣委書記關天浩選送的,來之前經過專業培訓,是很有手段的。江風悻悻地說除了看她那張冷臉,看不出像是經過培訓。葉芷說,可能人家在別的方麵擅長,這個你怎麽能看得出來?


    江風想了想,說,也是。


    啟動了車子,江風轉頭問葉芷,說我們去哪裏?連夜迴雲湖?葉芷我不喜歡趕夜路。今天心情舒暢,晚上陪你好好玩一玩。


    省城的酒店五一期間生意出奇的好。現在的人們上班上的憋屈,在本地吧想沾朵花惹顆草還得偷偷摸摸,放不開手腳,於是都想趁著五一假期,帶著自己或者別人的老婆出來放鬆一下身心,拉動一下內需。


    江風和葉芷從幹爹家出來後,開車跑了好幾家酒店,全部掛著客滿的牌子。條件差一點的酒店倒是有,但葉芷是有身份證的人,又不願湊合,非得住四星級以上的。


    兩人垂頭喪氣地從一家客滿的酒店出來,上了車,江風說,怎麽辦,咱們總不能在車上過夜吧?葉芷說在車上過夜有什麽不可以的,什麽事情都能做,不耽誤。江風嘿嘿地笑,說怕車受不了啊。葉芷在他後背搗了一拳說好啊,你今晚是打算可著勁地折騰我的吧。江風說放著個瀉火的物件在旁邊,我會饒了你?除非我有病。葉芷說可惜呀,蒼天有眼,不給你這樣的機會。算了,打道迴府吧。


    江風不甘心,說迴雲湖?葉芷點點頭,說,嗯。江風不想白白失去這個機會,不甘心地說你不是說不喜歡趕夜路嗎。


    葉芷說沒辦法,酒店全部客滿,看來咱們今晚注定與這座城市無緣。江風隻好磨磨蹭蹭地啟動了汽車。


    看著是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吃不到嘴裏,江風高漲的熱情漸漸冷卻了下來,沉默地開著車。葉芷看他情緒低落,故意逗他,說怎麽,一說迴去就疲軟,就抬不起“頭”了?


    江風不承認,說不是,跑了一天,有點累。葉芷說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我今晚要犒勞你的。江風不滿地說犒勞個屁呀,跑到家就什麽時候了。葉芷說嘿嘿,我自有打算。難道你忘了,前方不遠就是香妃溫泉?


    提到香妃溫泉,江風就像犯了煙癮的癮君子猛吸了一口海洛因,一下子來了精神,神清氣爽,覺得眼前的世界瞬間亮了起來。他感激地看了葉芷一眼,說你怎麽不早說啊,我還以為你真要迴雲湖呢。葉芷說怎麽會呢,我的心情其實和你一樣的,我也舍不得浪費了今晚啊。再說我們好久都沒操練了,我身上的東西再不用就生鏽了,你得負責給我除鏽。幾句話說得江風精神百倍,鬥誌昂揚的。心情一舒暢,車速馬上提了上去,恨不得立刻就飛到香妃溫泉。


    這個香妃溫泉江風並不陌生,去年安監局調查工業園路安全事故的時候,他們曾經在這裏下榻。他還和初戀情人葉歡歡在天體浴池裏大幹了一場,那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浪漫故事。後來葉歡歡念念不忘天體浴,多次給江風打電話要再來體驗一下那銷魂的感受,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沒有成行。


    香妃溫泉的大院裏也是車滿為患。江風好不容易找了個車位,停了車,心裏暗暗叫苦。心想如果這裏再沒房間的話,那就真是天不助我了。到了服務台問了,女服務生啪啪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說,還剩下一套最貴的房間。


    這話葉芷愛聽,趕緊說就是它了。江風,看來這是專門給咱們留的啊。聽說還有房間,江風懸著的心放下了點,又不踏實,問服務生說,這個最貴的房間有多貴?服務生說一晚上一千九百九十九。江風嚇了一跳,說什麽房間也值不了這麽多錢啊,難道是總統套房?服務生吞吞吐吐地說,不是,是……情趣房間。


    江風沒聽明白,說,什麽情趣房間,難道不是讓睡覺的?服務生是個小姑娘,臉紅紅的說不出話。葉芷聽到情趣房間幾個字,興奮得不得了,拉了拉江風的衣服,說你趕緊定吧,遲了就沒有了。


    到了房間一看,江風又嚇了一跳。他的第一感覺是這房間不像是讓睡覺的,倒有點滿清十大酷刑的味道。就見一張雙人床外,還有一個紅色的圓床,那圓床上麵有四根鋼管做成的賬幔,賬幔上垂下來幾條紅色的帶子,組成了幾個繩套,虎視眈眈地等待著把誰的肉體束縛起來,吊起來。床上還放著一個很簡單的不鏽鋼凳子,凳子由兩條彈力十足的皮筋布做成,不知道有什麽用處。圓床旁邊,是一把奇形怪狀的帶靠背的大椅子。那椅子有好多條腿好多條把手,有點像醫院婦科為病人做流產手術的手術床,但又比手術床複雜很多。椅子前麵的地上是一塊繪著春宮圖的地毯,地毯上麵是一個粉紅色半米高的大塑膠球。


    葉芷好奇的不行,一樣一樣地看著,仔細研究,說這東西怎麽用啊。坐到椅子上試了試,腿往上翹了翹,說哈哈,我明白了。江風說你明白什麽了?葉芷紅著臉說不告訴你,一會看你有沒有悟性了。江風躺到圓床上,伸手去拉那些帶子,看看是否結實。葉芷著急得不行,說我們快去洗澡吧,花了這麽多錢,不把這些家夥都用一遍就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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