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偉和林韻都能夠感覺得到,他們彼此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對方。因為大家都曾經曆過,所以大家都不敢貿然的投入。起初或許隻是驚奇於對方的情感曆程,後來慢慢地就變成了一種同情。林韻的老爸是省工商銀行的副行長,老媽是大學的老師。家裏隻有一個女兒。她曾經談了個男朋友,後來男朋友出國到了日本留學,她因為男朋友而不顧及家人的反對飄洋過海來到男朋友身邊,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男朋友在日本就有了新的女朋友。她們七年的感情竟然無法抵擋一年的離別。當時林韻根本沒有顏麵也沒有勇氣從日本迴國,當初自己在父母麵前要死要活,非要拿到簽證去日本不可,可是現在落到這種地步,她沒有辦法向父母啟口。在這之前她從未獨立地生活過,從小學到大學她一直依偎在父母的羽翼下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但她硬是在日本掙紮了兩年,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直至痊愈。失敗的愛情教會了她勇敢,教會了她生活。林韻在日本一邊打工,一邊讀完了自己的研究生學業。直到男友畢業後留在日本工作,並且結了婚。林韻才帶著傷痛,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迴了國。迴國以後,林韻調整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先是在一家日資企業做了一年的白領,因為不習慣外企激烈的競爭,她便到了一家日語培訓機構,這期間她談過一次戀愛,可不知道什麽原因就分手了,或許是對方強烈的渴望出國進修的機會讓她感到害怕,或許她的腦子裏還留有前男朋友的影子吧!那個培訓機構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因為每天都要麵對業已分手的男友,難免尷尬,於是林韻便辭去了那份工作。在這之後林韻陸續找過幾次工作,可總是不怎麽理想。或許是自己學曆太高,不肯低就。或許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海歸”的女人。其實這個年頭即便有“海歸”的光環也不一定能將自己照亮。林韻生性喜歡閑適恬淡的生活,沒有辦法最後在她老爸的周旋之下,她進了省建設銀行南京市分行。林韻的工作很清閑,這正是她想的那種。工作穩定之後看到昔日的同學好友相繼結婚,她的那顆平靜的心便又忍不住的萌動起來。親朋好友介紹過,自己也找過。相親也不知道相了多少迴,可就是沒有一迴相成功的。男人和她在一起總是感覺到有壓力。因為她優越的家庭條件,出色的個人能力,還有“海歸”的光環。很多男人都會對她說同樣的話:你太優秀了,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海歸”的光環沒能照亮她自己,反倒照出了別人的自卑的影子。早知如此,她真的不想要那所謂的光環。她隻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居然沒有男人能夠給得了她,這實在是一個讓她頭痛的問題。怪不得會有女人感歎:大學本科生是小龍女,碩士生是李慕愁,博士生是滅絕師太。“海歸”是什麽呢?林韻不敢再想下去。有人說二十五歲是女人恐慌的底線,尚有三年選擇的餘地,可是她已經二十九了,單從這個角度來說她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了,好在她沒有一般女人的對於年齡的恐慌。

    林韻對王誌偉的好奇全來自於那次婚宴上王誌偉的臉紅,她從來就沒有看過和女生講話臉紅的男人。那一次從上海迴來,王誌偉是搭乘她的私家車迴南京的。為了表示謝意,過了幾天王誌偉請她吃飯。她居然極其嚴肅地對王誌偉說:如果你是為了表示謝意才請我吃飯的話,那就算了,搭個便車,完全沒有必有。王誌偉被林韻逼得很窘迫,他再次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對林韻說:就算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好吧,我想請你吃飯。林韻這才笑了起來,她是欣然赴約的。那一天林韻去得很準時,說好是十一點二十分就是十一點二十分。其實林韻是提前十分鍾到的,她看到王誌偉站在那邊焦急地等待,可她就是不肯現身。非等到時鍾的秒針經過那一點,她才從容地走了過來。本來王誌偉要請人家吃飯的,結果因為自己對吃物了解的不多,結果倒變成了林韻領著王誌偉滿大街的找西餐館。王誌偉必須承認,林韻生活得很精致,她喜歡吃西餐,尤其是日本料理,而且講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儼然是一個地道的日本美食家。

    王誌偉和林韻就這樣淡淡的交往了起來,他們從來沒有偏離各自的生活軌跡,隻是偶爾地朝對方的方向望一望。詢問一下彼此最近的相親情況,或是對一些時事發表一下各自的看法。王誌偉總是感覺到自己跟不上林韻的步調,她生活得太有品味,她總是能敏銳地感覺到這個社會跳動的脈搏,作為一個女人總是走在這個社會的前列確實不容易,那個時候,王誌偉還在機關,她甚至鼓勵王誌偉下海創業,可王誌偉總是邁不出他的第一腳。林韻非常懂得享受生活,她喜歡聽西方的交響樂團演奏,喜歡看明星的個人演唱會。有一次王誌偉對林韻說:我總是覺得自己生活得過於沉重,而很多現在的年輕人卻生活得很膚淺。林韻立即糾正了王誌偉的觀點:其實不是這樣的,你生活很深刻,而其它的人卻生活的很輕鬆。關於人應該怎樣生活,根本就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有人喜歡像豬一樣生活,而有人喜歡像牛一樣生活,關鍵是找到最適合你自己的。王誌偉得承認,他們之間是有距離的,那種距離是成長的環境造成的,比如說鋼琴演奏,王誌偉總覺得那是糜爛之音,是不務正業的追求奢華。而林韻認為那是高雅的藝術。有時候林韻會覺得王誌偉生活得有此偏激,但這些並未妨礙到他們之間的相互欣賞和相互幫助。王誌偉有一同學在南京一直跑銷售,跑了幾年總覺得幫別人打工,沒有幫自己打工來得強,一直想自己創業,卻苦於沒有資金。最後向王誌偉借錢,王誌偉失戀以後的這幾年一直折騰著相親,交各種各樣的女朋友,手上根本沒有錢。最後王誌偉想到了林韻。林韻幾乎二話沒說,她根據政策幫助王誌偉那同學辦理了大學生創業的小額貸款,同時林韻還自掏腰包借給王誌偉同學三萬元,不過王誌偉是這筆三萬元貸款的擔保人。王誌偉認為:他們是那種既能交流思想,又能相互幫助的朋友。但王誌偉似乎從來沒有幫助過林韻,林韻根本就不需要王誌偉的幫助。

    王誌偉和林韻經常在一起喝茶聊天,王誌偉得承認林韻是他遇到的比較欣賞的女人之一,她非常的聰慧,他們彼此都不向對方隱藏,林韻甚至告訴王誌偉曾經有過的和男朋友同居的經曆。當然王誌偉也告訴過林韻他和王逸雲的事。都是快奔三的人了,誰身上沒有故事呢?幾年的情感浮沉已經讓他們不太在意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了。林韻對王誌偉說“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藍顏知已的”,誠然王誌偉也是把她當作自己的紅顏知已的,可是等到他們再走近一步,王誌偉才發現,他已經忘記了她的性別,他甚至一整夜一整夜的在她單身公寓的沙發上睡覺,彼此居然也能相安無事。當一個男人忘記女人性別的時候,其實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或許是他們走得太近了,已經沒有了應該有的距離,甚至於異性間的神秘感都沒有了。那一陣子,他們除了不談感情,幾乎什麽都談。彼此相互鼓勵,要求對方敢於直麵愛情。有一次林韻曾經對王誌偉講過一個很有意義的故事。她說她在日本讀書的時候,曾見過有人做實驗,將一隻兇猛的鯊魚和一群熱帶魚放在同一個池子裏,然後用強化玻璃隔開。起初鯊魚不斷地衝撞那塊玻璃,奈何它始終不能遊到對麵。而實驗人員每天都放一些鯽魚在池子裏,所以鯊魚也不缺少獵物,隻是它仍想去嚐試對麵的滋味。它試了每個角落,有好幾次都破裂出血,持續了好一些日子,每當玻璃一出現裂痕,實驗人員就加上一塊更厚的玻璃。後來鯊魚不再衝撞那塊玻璃了,對那些斑斕的熱帶魚也不會太在意,好像它們隻是牆上會動的壁畫。它開始等待每天固定會出現的鯽魚,然後用敏捷的本能進行狩獵,好像迴到 了海中,具有不可一世的霸氣。實驗到了最後的階段,玻璃被取走了,但鯊魚沒有絲毫的反應,每天仍然在固定的區域遊著。它不但對熱帶魚視若無睹,甚至當那些鯽魚逃到那邊去,他也放棄追逐,說什麽也不願意再過去。實驗結束後,實驗人員譏笑說:鯊魚是海裏最懦弱的魚。林韻問王誌偉怎麽看那隻鯊魚。王誌偉當然知道她講這個故事是為什麽,其實失戀過的人都知道為什麽,它怕痛。可王誌偉沒有那麽說,他傻傻地說:那隻鯊魚太笨了。林韻什麽也沒有說:她隻是告訴王誌偉鯊魚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動物之一,她還說:那是一個心理學的實驗,類似於巴甫若夫的“條件反射”,它說明動物也會從自己失敗的經曆中積累經驗,盡管那種經驗是錯誤的。其實他們彼此都明白,但是誰也不願意說出來,因為他們都害怕痛。王誌偉很欣賞林韻,但欣賞並不一定是愛,他不喜歡一個過於聰明的女人做自己的老婆,他喜歡女人依賴他的那種感覺。

    於是王誌偉和林韻就這麽僵持著,甚至不能用相愛來形容他們,他們在進行著一場熱烈而又持久的爭鬥,他們有退有進,有守有功,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的每一步,他們就像蝸牛一樣背著沉重的負擔用觸角小心的試探,他們離得很近卻不知道要走多久。他們從來不要求對方怎麽樣怎麽樣,但王誌偉常常會覺得自己很累,他並不擅長於背著精神負擔前行。直到有一天,王誌偉他忍不住地告訴林韻他有女朋友了,林韻忽然變得歇斯底裏,她溫情脈脈的麵紗一下子就被撕破了,居然一改往日淑女形象。原來表麵上風平浪靜有時甚至還會瘋瘋顛顛的冒出一些奇談怪論的林韻,一直有著最純真的期待。既而她冷靜而又嚴肅地對王誌偉說:“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情,哪怕是機場的邂逅,旅途中的偶遇,乘地鐵時的踩腳亦或是電梯門口被碰掉的文件夾。可是期等了很久很久,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終究沒有出現。或許這一次我遇到了我想要的愛情,我甚至能感覺到它了,真的,我已經感覺到了!但它卻是如此的短暫,如果失去愛情也是一種死亡的話,真正的死或許不是失去,而是感到失去。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隻不過我沒有死掉而已!這樣的事情終究要發生的。在愛情的盡頭,我可以告訴你,我曾經愛過。我曾經擁有過真正的愛情,即使我已經失去了一切。”

    林韻根本無法相信王誌偉所說的愛情是環境培養的,她固執地的認為愛情其實是兩個人與時間之間的交量,男人是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的!

    在王誌偉告訴林韻自己有了女朋友的第二天晚上,他們又約到一起喝茶。林韻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有說有笑,可王誌偉卻分明感到有些不太自然,在把林韻送迴她的單身公寓以後,王誌偉終於鼓起勇氣對林韻說:“以後,或許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和你一起談論婚姻愛情、人生、以及小說中人物的命運了!”林韻望了望王誌偉然後說道:“其實可以的,你不能因為愛情而失去自我,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過了一會兒王誌偉說道:“根本的原因是我不想對不起她!”林韻便不再說些什麽,他們就這樣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王誌偉抬腕看了一下表,發現他應該走了,他拉開門正欲抬腿,可他忍不住地迴頭望了林韻一眼,林韻已經跟到他身後了。“你可以像往常一樣再陪我一個晚上嗎?”林韻一臉深情地對正欲出門的王誌偉說,那種肯求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的。王誌偉留了下來,可與往常不一樣的是林韻大膽而又熱情主動地要求向他獻身,或許她真的感到了要失去!自從那一夜以後,林韻從沒有找過王誌偉,王誌偉也沒有再找過她。女人對於愛情的理解,與她所受的教育程度無關!正如泰戈爾所說: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可我已經飛過了!難道那就是她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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