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木門,卻是連一個人影都沒見到,蘭姨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轉頭對傅懷玉小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迴去。”

    傅懷玉點了點頭,又朝四周看了看:“莫不是被人跟蹤了?”

    蘭姨安撫道:“不會有事的。”

    就算要出事也是他們傅王府,如今公主已經是平西王府的人,倒與傅家牽扯不上多大的關係。

    兩人迴到大廳,吳應熊早已在一旁等候,傅懷玉耐著性子和傅親王夫婦說了會兒話,便和吳應熊帶著一路子仆人迴了平西王府。

    傅正有些傷感,傅懷玉冷漠淡然的態度就好比拿刀子戳他的心窩子,追根究底,是他從小太縱容傅懷玉了,才養成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闖了禍,傅王府又沒有能力為傅懷玉擺平,便把所有的責任都怪罪在傅懷玉一人身上。

    他覺得傅王府對不起懷玉,對不起恩公,等對不起腦袋上這頂官帽子。偏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德福晉,輕微搖搖頭:“我去後院祠堂看看。”

    德福晉一聲冷哼:“找個時間把那祠堂拆了!”

    傅正大驚:“不行。”

    “王爺身在官場,這些道理不會不比妾身更清楚,府中供養了一位前明將領,若是被萬歲爺發現了,該當何罪?”

    傅正果斷搖頭:“我已經聽你的勸告,將懷玉嫁了出去,恩公的靈位無論如何都不能拆走。咱們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德福晉嗤笑:“王爺的心裏從來就隻有恩公和懷玉二人,何時把我和榮兒母子倆放在心上,退一步講,就算不為咱們母子倆考慮,那這傅王府上上下下百來口人的性命,難道王爺也不聞不問?”

    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們也曾和王爺出生入死,難道就不是王爺的恩人?”

    傅正啞口無言,愣了一下,轉過身出了大廳,腦子裏一片混亂。

    作為被皇帝恩賜的王爵,他是高興的,同時也是自卑的。每每與*新覺羅家那些正兒八經的皇室宗親站在一起,他就會覺得尷尬,抬不起頭來;當從別人口裏喊出‘王爺’這二字時,他又會想起十九年前那場交易。

    他帶著李將軍自己砍下了的人頭去順治爺麵前領賞,得了一個世襲王爵。

    或許當初隻遵循交易的原則,將懷玉養大成人即可,偏偏良心上過不去,於是便把李將軍的靈位供起來,每隔一段時間朝拜一次。

    這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嗎?

    “報……八百裏加急密奏……”

    玄燁騰地從龍椅上站起來,隻見一個身著金鱗鎧甲的士兵騎著馬衝過來,在太和殿大門前停下,呈上一封明*折子。

    “靖南王在福建一帶發動叛亂,死傷百姓無數,福建水師施琅大人請求朝廷支援。”

    眾臣大驚失色,怎麽也沒想到三藩會在這個時候出亂子。傅親王的臉色更加凝重,他們家和三藩可算是親家呢,就是不知平西王吳三桂作何打算?他與吳三桂是多年戰友,最好不要因此而反目成仇。

    “看來他們是在逼朕撤藩呢。”玄燁放下折子,聲音平靜至極。

    佟國綱首先站出來,義憤填膺:“奴才願帶兵前往福建協助施琅大人一臂之力,踩死耿精忠那不識好歹的孬貨。”

    他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正好趁此機會一展雄風,給三藩那幾個臭小子一個教訓,哼哼……

    玄燁挑眉瞅了佟國綱一眼,揮手讓他退迴去,然後點了明珠:“先去擬一個方案,下午的時候呈交給朕,靖南王叛亂一事,待朕稍作考慮,明日再做迴複。”

    和朝臣討論了一陣子三藩問題,玄燁便出了太和殿,並下旨讓四位議政大臣與兵部尚書、吏部尚書等人在南書房覲見。

    “萬歲爺,大臣們都在南書房等著呢。”圖德海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稟道。

    玄燁手中拿著一幅地圖,並不是福建一帶的地形地勢,卻是一座豪華精致的府邸,低著頭,神情專注,眉宇緊擰,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讓他們先等著。”

    圖德海一愣,福建靖南王那邊都開始造反了,主子爺怎麽還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萬一平西王、平南王也跟著一同造反怎麽辦?

    哎呦……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大臣們更是著急!

    “把這副地圖原封不動地交給皇後娘娘,她若有話留下,你再一字一句地轉告予朕。”玄燁將畫有地圖的宣紙放在一個錦盒內,遞給圖德海,“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

    圖德海滿臉疑惑,眨了眨眼睛,不敢說什麽,隻好乖乖地接過錦盒,行禮後便退出乾清宮。

    走到門口時,卻被一個神色慌張的太監撞了一下,圖德海皺眉,喝道:“幹什麽吃的?走路都走不妥當,衝撞了主子爺,就算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那太監聽了圖德海的責備,不但不

    害怕,反而是笑臉相迎:“啟稟圖公公,皇後娘娘生了……生了個小阿哥,奴才……奴才正要去給萬歲爺報喜呢。”

    “生了?”圖德海先是一愣,然後一喜,連忙轉過身,又折迴去,大聲嚷道,“萬歲爺,皇後娘娘生了……皇後娘娘生了……”

    太監盯著圖德海歡騰的背影狠狠瞪眼,這麽點功勞也要跟他搶?真沒有大總管的氣度!

    玄燁卻是沉著一張臉,也不管還在南書房等候的眾位大臣,站起身來,立即朝景仁宮跑去,連身邊一個宮人都沒有帶。

    一走進景仁宮,就看到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玄燁心裏沒底,轉過頭卻見初雨端著大盆血水從產房走出來,急忙問道:“你家主子呢?”

    初雨紅著眼眶:“太醫們還在搶救……”

    神情有片刻恍惚,玄燁用手扶住額頭,勉強鎮定下來,接著便發了瘋似的衝進產房。皇太後大驚失色,失聲喊道:“快攔住萬歲爺。”

    “皇上,您不能進去,不能進去啊……”幾個嬤嬤跪在地上,拉著玄燁的腳跟。

    太皇太後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柔聲安撫道:“好孩子,別衝動,皇後她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說著又讓人抱來剛出生的小阿哥,試圖轉移玄燁的注意力,唇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這是皇後為你誕下的小皇子,瞧,他多可*,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玄燁的視線掃過孩子稚嫩的臉龐,神色卻越發陰鬱,用力踹開周圍幾個攔住他的嬤嬤,淡淡地看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一眼,掀開簾子,一個轉身進了內室。

    “楚楚……”

    產房內的宮人們一驚,正在搶救的太醫更是咋舌。玄燁雙眉一橫,刀子般的眼光落在太醫身上,厲聲道:“若治不好皇後,朕誅你們九族!”

    眾人心中一個激靈,更是灌注十二分小心,極力搶救生命垂危的皇後主子。

    “楚楚……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玄燁握著尼楚賀的手,放在臉龐輕蹭,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床上的人兒緊閉著眼,一動不動,絲毫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臉色蒼白,嘴唇幹涸,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在此之前,她曾做過多麽狂烈的掙紮,隻有鼻下微弱的唿吸昭示著她還活著,尚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楚楚……楚楚……楚楚……”一聲比一聲低沉,一聲比一聲心痛,好像就這樣喚她的名字就能減輕她的痛苦,就

    能讓她醒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室內突然想起一聲驚喜的尖叫:“動了,娘娘她動了。”

    初晴從盤中拿了一片參片,放在尼楚賀嘴裏,又迅速跑到床尾,在尼楚賀的腳心紮針。太醫們在這時候卻成了配角,聽候初晴的吩咐,一會兒遞毛巾,一會兒端熱水。初雨仍是滿臉擔憂,雙手緊握在一起,手心裏冒汗。玄燁的神色越來越緊張,他不停地喚著尼楚賀的名字,說起他們的過往,說到他們的孩子,還有那早逝的八格格……

    “嗯……”一聲細微的嚶嚀,讓整間屋子頓時沸騰起來。

    玄燁加重了手中的力度,雙唇貼到尼楚賀的耳邊:“楚楚……我是表哥,你不能丟下表哥一個人走了……”

    恍惚間,像是迴到了上輩子,他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痛哭涕流:“你怎能如此狠心?說走便走,你讓表哥怎麽辦?讓胤禛怎麽辦?他還那麽小,你就舍得讓他傷心流淚?”

    尼楚賀艱難地睜開雙眼,一張俊朗的臉龐滿是淚痕,虛弱地叫了一聲:“表哥……”

    初雨大喜:“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初晴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拿起濕熱的毛巾替尼楚賀擦拭身子,然後轉向玄燁:“萬歲爺放心,主子已經沒了性命之憂,隻需好生調理,不過多久便會完全康複。”

    玄燁喜不自禁,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的興奮充斥著他每一個細胞,緊了緊雙臂,聲音裏滿是疲憊和心疼:“以後不能再這麽讓表哥擔心了。”

    尼楚賀用盡全身力氣,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孩子呢?”

    “快把阿哥抱進來……”初雨喜上眉梢,連忙朝外麵大喊道,一麵說一麵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湊上前來,神色略顯擔憂:“皇後如何?”

    “迴老祖宗的話,皇後娘娘平安無事,說是要看小阿哥。”初雨朝太皇太後行禮,然後抱著奶娘懷中的小嬰兒進了內室。

    太皇太後大大地出了口氣,雙手合十,朝天拜:“阿彌陀佛,長生天保佑!”

    從景仁宮出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圖德海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走到玄燁身前,擔心地喊了一聲:“萬歲爺……”

    “傳朕旨意,三藩之事交由兵部尚書佟國綱全權處理,明珠從旁協助。”玄燁的臉色陰沉,聲音平靜,漆黑如墨的眸子裏散發出陣陣寒光,剛才在景仁宮那一幕幕還在腦海裏迴

    蕩,他不敢想象若是楚楚真的離開了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按照日子算,尼楚賀生產應該是在十月底,可如今才剛進入九月,明顯早了兩個月。

    看來這個世界的後宮也不如想象的那麽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最近越來越懶了,求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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