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眾人心知肚明不能博得頭籌,花楹台也是個揚名的好機會。一夜過去便身價翻上幾倍,都是真金白銀的入手,誰會當真不動心?何況這麽一去,便成了南竹館的門麵,日後在館中地位也要高上一層,人人皆會恭敬客氣。三年舉辦一次的選舉實在機會難得,若是再等到下一屆,隻怕芳華將謝紅顏易老。館中姑娘們雖然不湊熱鬧了,麵貌俊美的公子卻去秋先生那報了名號,展示身段才情,隻求得了秋先生憐惜。柳玉生也是其中一員。他是今年剛進館的公子,相貌也的確生得柔媚多情,一等一的好看。隻微一斂眸,便有大批男人為其傾心,拱著銀票往其百寶匣中送。而柳玉生在被發賣前,是上上屆狀元郎納進房中的男妾,才情自然也是上乘。脾性雖說不上好,但也並無古怪性癖,偶爾心情好了便也嘴甜人軟,在館中頗有人緣。這次的花魁選舉,他自然也不想錯過,這些時日每時每刻都打扮的豔麗亮眼,每日盡在秋先生眼前晃去了。等到了出人選的時日,南竹館許久未動用的紅榜也張貼在了堂間,應是結果出來了。而柳玉生派去查看的小廝迴來,滿臉喜色,迴稟在上麵看見了柳玉生的名。他才是心下微微一定,遲鈍半晌,複又說不清的狂喜起來。就如同秀才中舉般,柳玉生躊躇興奮地踱步,又打賞了碎銀給小廝。等那股興奮勁過去了,柳玉生才想起來詢問道:“那另一人是誰?”他們兩人前去,也算有個伴。尤其是柳玉生第一次遇上這樣的盛事,怕鬧出了笑話,要是同行人是他的“前輩”,以往也參加過花朝節,便好辦多了。滿臉歡喜的小廝忽地頓了頓,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答:“是、是……謝公子。”柳玉生那眼角眉梢都帶著的喜意忽地便淡下來了。“是……他啊。”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像懶洋洋的疲於應對。雖然在人前瞧不出什麽,但貼身伺候柳玉生的小廝都知道,這位主子和那位地位超然的謝公子有些不合。說來也怪,柳玉生也入南竹館一年了,卻從未和謝虛碰過麵,哪怕謝公子向來深居簡出,但共居南竹館下,這種幾率也小得可怕了。而這樣看來,他們應是沒什麽恩怨的,偏偏柳玉生自忖美貌,南竹館裏無人可與他爭鋒,卻總有這南竹館中第一美人——是那位的傳言。原本柳玉生也是不怎麽在乎的,畢竟各花入各眼,那謝虛隻要生得有幾分姿色,也能被傳言中吹成十成。但日積月累的被壓著一頭,加上謝虛在館中的特殊待遇,就讓他有些不忿了。這不忿也不至於讓他做些什麽暗害謝虛,隻是暗暗厭惡其是肯定的了。於是當小廝問到還要不要去謝公子居住的院落,商量共赴花楹台時,柳玉生一口否決了。“他那樣清高孤傲的白倌,怎麽看得上我這樣的人物。”柳玉生陰陽怪氣道,雖是嘴上這麽說,神情卻是好似在嘲諷“平日表現的那麽孤高,有這種出頭機會還不是爭著上,真是笑話”。柳玉生說完,還想了想道:“這幾天對外告病,誰都不見。”他有意讓謝虛吃個閉門羹,卻是想法落空,謝虛那邊也無人拜訪,十分不通人情。於是等秋先生派人來報訊,要在上花楹台前排演一遍他們所要獻藝的曲目,讓他和謝虛在酉時前前往暖煙閣時,柳玉生還有些不樂意。他才不想見那個偽君子。可偏偏一切動搖他心緒的事紛至遝來,柳玉生得知謝虛要獻的也是劍舞,和他撞了之後,自然以為謝虛是故意挑事。他出奇憤怒,眉眼間都是冷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冷笑道:“我倒看看他算個什麽東西,偏要和我比——”第214章 天下第一(三十一)暖煙閣原本是戲台,後來秋先生修建成讓人歇腳喝茶的去處,常有人在這吟詩小聚。這次秋先生要用,便提前清了場。柳玉生坐在紅頂的轎輦裏,兩個力夫將他抬到暖煙閣前。他興致寥寥,掀開簾帳時,見到那暖煙閣旁的小亭中已經立了人影,於是嗤笑一聲,神情說不出的輕蔑。旁邊伺候的小廝湊過來,低聲問候:“公子怎麽才來?那廂謝公子都排演完了。”柳玉生微彎了彎唇:“我是沒有他那麽上趕著獻殷勤。”小廝琢磨著這語氣不對,也噤聲了。柳玉生慢吞吞走到暖煙閣旁,秋池水坐在上首。柳玉生早就知曉秋先生脾性好,果不其然,看見他晚到也沒說什麽,隻是下巴往那台上一點,淡淡道:“開始吧。”隻是柳玉生眼波流轉,忽地瞄見那人背對著的身影,於是怔了怔。那好似是莫名擊入心房的悸動般,隻不過出神了一刻,柳玉生便好似被勾住了魂,無比在意起來。他幾乎心下立定了猜測,這背著他的少年,就是那地位超然的謝虛公子了。謝虛背影生的修長,隻外披一件朱紅色的外衫,腰身係著衣帶,便被勾勒出一彎弧度來,讓人看著便想抱一抱。要說起來,這身影也並不如何魅惑,不過是相對男子而言要更輕盈些,更不如柳玉生自己纖腰翹臀,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眼。也是被秋先生喚了兩聲,柳玉生才反應過來,短促地“啊”了一聲,往暖煙閣那處走。也不知怎麽,柳玉生心中生出的念頭,竟是現在登上暖煙閣,便能看見謝虛的真麵目了。柳玉生抱著這個想法,腳步都急促了些。卻見那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忽地轉身,一雙黑沉的眸子便望過來。好似黑夜般沉寂的顏色。柳玉生也恰逢其會,偏過頭來。不過目光相觸一眼,便滿心寂靜——柳玉生他覺得自己魂都要飛走了。怎麽會有人生得這樣……稠豔動人。怪不得為何旁人每每提起謝虛,都是那般的神色。連他自己也要竭力自持,才不至於露出醜態來——偏偏他如此自製,那人卻對他的努力漫不經心。眼前人黑沉的眼睫微垂,覆出一層細密陰影來,唇色殷紅如被春日最嬌豔的桃花輕吻過,聲音很輕,與他道:“柳公子。”那桃花也從他心底擦過。他呆怔的太久了,於是謝虛有些疑惑地問:“您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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