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輩子可謂是與朝廷有血海深仇,如今陰差陽錯成了皇子龍孫,實在有些可諷,於是他往日也不待在世子府裏,而是見天的往外跑。去的最勤的,便是融雪城了。經他努力,也時常守在融司隱身旁,頗有君子之交的意味。但從謝虛冒出來時,一切都軌跡都偏離開來。沈譚看得出,融司隱應當是有些欣賞謝虛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他們迴程時,輕描淡寫地警告過他……那在沈譚心中,的確當的上警告了。可偏偏沈譚又不能告訴他,那是上輩子害死他的肉體,一切的元兇,以至於後來沈譚越是迴憶越是不安,怨憤幾乎要溢出來——融司隱坐在他對麵看了他會,神色漠然,忽地抽出腰間之劍,一道劍風從身旁劈過。融司隱並不是要傷他,那道劍風也不過是讓頰邊拂過涼意,可沈譚卻像是驟然清醒過來,看著融司隱那平靜淡漠的神色,突然便心慌至極。融司隱道:“沈譚。”“你在害怕什麽?”沈譚瞬間失聲。他在……害怕什麽?他害怕如上輩子般,這個人的出現便毀掉了他一聲。“對不起,”沈譚聽見自己的聲音,滿是疲憊和無力,“我隻是太累了,或許我應當……冷靜一下。”他心亂如麻,到最後便主動讓車馬分行,說多年未見長輩,有悖孝道,要迴程去看父王。於是兩人分開,心中都心知肚明。現下沈譚想起來,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反而和融司隱離心。左右現在的謝虛也掀不出什麽風浪,那甚至想要□□的心思也漸漸淡了下去。為這個和融司隱起矛盾的話,反而得不償失,他並非那樣莽撞的性情。更重要的是,沈譚也的確遇上了變故。他歇在世子府上,朝廷中來了消息,說是某位皇子大擺宴席,邀他們赴宴。他們雖是閑散王爺,與宮中嫡儲相爭並不相關,打著哈哈不站隊便可,但他那王爺爹怕沈譚闖禍,又特意將相關與他說了一遍——沈譚本是滿不在乎地聽著,但聽到那皇子的名字,卻是微微驚訝地睜開了眼。燕繼政。是如今的燕帝最疼愛的孩子,未來的皇位繼承者。雖然現在的那位陛下還沒展現出放權的意味,也有人猜測燕帝忌憚這位母妃世家出身尊貴的皇子奪權,因此重臣皆不敢深交,但沈譚很清楚,這位是真正被那位殿下寵愛的太子,也正因為太過重視,才將情緒收斂,不顯露半分,甚至容許他外出習武,可到最後——這位皇子卻死在了宮外。似乎是江湖械鬥。燕帝悲憤不已,一夜白頭。也自那時起,眾朝臣才知道這位皇子在燕帝心中的分量,從無為甚至顯得有些懦弱的帝皇,變為了鐵血手段的暴君。除了脾性暴戾許多,還廣發禁武令,以至於朝廷與武林的微妙平衡被打破,雙方鬥的皆傷了元氣,若不是後來外族入侵,隻怕要更不死不休。而如今,那理應死在宮外的皇子卻迴來了!沈譚甚至忍不住猜測,莫非是那些奇人異士假扮的人物?這猜測很快被打破,因為燕繼政迴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調用兵力,肅清叛軍,又調出大內二十餘絕頂高手,不知派去調查了什麽事。沈譚心中不禁茫然,現在的未來和他所經曆過的,似乎從某一處開始便生出偏差。第212章 天下第一(二十九)一年後。齊周靈在鬼醫調教醫治下,鬱疾漸消,倒是像個正常孩童起來。隻是仍舊少言寡語,心性也比旁的孩童更成熟穩重些。他站在融城主身旁,冰冷淡漠的目光也和融司隱如出一轍的相似,倒真正像融家三子一般。與此同時,以往性格爽朗的融二城主在遭友人陷害,又從外界迴來後,便也將全身心投入進武學修習中,性情變化頗大。負責伺候的侍童也偷偷與旁人說起,那日他給融二城主送飯食,便見融司藏從屏風後走出,長身玉立,隻一頭黑發中覆了一層銀絲,像細雪一般。恍惚間,他還以為是融城主到了房中。於是眾又感慨,融雪城的三位主人,實在像是有血緣連係的一家了。每年二月是齊周靈最興奮的時間段。因為這是固定的、融司隱帶他出城去見……那個人的時候。事實上早在三天前,融司隱便已讓人收拾了行裝細軟,隻等開春便出發。豔陽高照。龕盒裏的熏香將要燃盡了,融司隱微一拂袖,讓旁邊的侍女換上新香,複又盯著那一縷被掐斷的細煙有些失神。“兄長。”融司藏收了劍,因內力迸發被悶出的細汗順著脖頸流下,“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融司隱微頓,沒有迴話,隻問道:“這次也不去嗎?”“不過是朋友,下次尋著機會再探望也一樣,”融司藏神色自如,陽光下的柔軟青絲透出如流銀般的細膩光澤,“如今我正在緊要關頭,隻衝破這節關竅,便可修煉至融雪功第四重了。”融司藏練功正練的口幹舌燥,將石台上放置的一壺清茶連喝了兩碗,忽似想起什麽,又問道:“我這個進度,比之兄長進度如何?”融司隱修煉融雪功時,一年不過修煉到第三重。於是融司隱如實道:“比我當年要深厚些。”於是融司藏唇角微翹,倒顯出幾分少年氣來。融司隱卻看著他微微顰眉,眼中莫名有些擔憂。他沒告訴融司藏的是,當年他修煉時,覺得功法已頗為影響他的情緒神智,才刻意放緩了修煉進度,待調整好後再修煉下一重。這樣大的隱憂他自然也問過融司藏,是否有不妥之處,而融司藏當時的迴答十分果斷——融司隱看著二弟發上銀絲,忽而便生出一個疑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