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們,我更相信自己。”軟劍上的血液滴落,又光潔的好似一把新劍。融司藏將劍收起,向館內匆匆走去,眉眼間滿是煞氣。他說謊了。他在被殺手威脅的那一瞬間,想起的根本不是南竹館中那些不會武功、被牽連的普通人,而是……謝虛。那一瞬間,他將自私發揚到了極致,隻想現在就趕到少年的身邊,確認他的安全。第192章 天下第一(十)謝虛的境況其實比融司藏想象中要好一些,隻是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也被化朽閣給盯上了。之所以有這麽多殺手埋伏,正是因為化朽閣也發現了南竹館的不對勁處,裏麵習武之人太多,又大多隱藏著內勁故作平民,看著便與融雪城那位關係匪淺。他們原本打著擒賊先擒王的心思,是向著那二樓露台的老鴇先出手的;對方穿著身藕色長衫,隻是雖掩住了鞋襪,看似遲緩,但從移動的細微步伐可瞧出,他的輕功應當是不差的。而且他身上,也沒有帶什麽趁手武器,恐怕隻有防身的暗器。這樣好的時機,擅於審時度勢的化朽閣殺手又怎會錯過。然而意外便發生在毫厘之間,他們先前無人注意的黑衣少年,原本正在不遠處收攏紅燈籠,不知何時突然間冒了出來,架住了兩柄飛刀,一把將暗器彈開,目光正巧望進閣樓簷角中。那裏正是殺手頭領的藏身之地。謝虛烏沉的眼睫,輕輕顫了顫。以至於滿身腥氣的男人和少年目光相對,還覺得有幾分詫異,但他即便覺得是自己走眼,竟沒發現這黑衣少年武功路數奇詭,也不覺得對方是在這麽短短時間,便發現了自己的所在——他的藏身術,是連化朽閣主都讚歎過,那些被他馭使的手下們,甚至都找不到他的所在,更是十分敬仰。殺手將微發散開的思維收束起,指尖抵在唇邊,發出了一陣似鳥聲般的唳鳴,而他身邊的那些手下們,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指令,無數刀光向謝虛襲去;那些可割斷人性命的刀鋒在此時織成了一片密網,真正像是無處可破的天羅地網般,烏鴉鴉地沉下來。隻是那些危險的刀光在謝虛眼中,好似也是慢吞吞的。他用手中的木棒將刀刃撥開,隻是雖用上巧力,那木棒依舊被束割下幾縷木屑,他頰邊的黑發,也忽地被割落一縷。而秋池水好似終於反應過來般,他有些呆怔怔地看著謝虛,眼底是鮮明的恐懼,隻警惕地後退兩步,猛地轉身紮進了房簷遮掩下。而黑發白膚,看上去也不過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年,好似沒發覺身後的人已經逃走了般,依舊擋在眾殺手眼前。分明那般瘦削的身形,卻抵住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不論誰想要經過入口追殺秋池水,都要從謝虛的阻攔下經過。這幅……這幅近乎愚蠢堅守的模樣,似喚醒了殺手某些過去的記憶。他突然便不再掩藏身形,而是從暗處脫身而出。疾風撫過他深邃的眉眼、蒼白得有些病態的膚、以及那作為殺手而言,簡直是醒目得有些刺目的紅色異瞳。殺手所使是一柄細長的彎刀,他大開大合的劈斬過來,身手卻靈活至極,不過數秒,已與謝虛交手上百招;他們纏鬥的身形已是快得肉眼難以分辨,隻留下一縷殘影,以至於在暗處埋伏的眾殺手分明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卻也不敢胡亂動手。玄鐵鍛造而成的極薄彎刀和價值幾串銅板的木棍,當然是天壤之別。以至於謝虛雖然身手上沒有失誤,那木棍卻還是接連被彎刀削過,幾乎要成一根可笑的細小木棒。而在又一次彎刀切進木棍中,發出好似搗豆腐一般的鬆軟聲音時,異瞳的殺手忽地俯身,麵龐與謝虛挨得極近,那近乎耳語的低喃也聽得清晰。“你保護的主子,可是已經丟下你逃了。”“你還在堅持什麽?”又是幾招交手,謝虛手上的木棍幾近報廢。“現在滾,在殺了任務目標前,我不殺你。”殺手高高俯視著他,那眼神似輕蔑,又似含著什麽別樣情緒。急促的喘息、愈加沉重的腳步,和那劍與鞘間碰撞的伶仃聲響清晰起來。少年微微側頭,似有些疑惑地看著殺手。因為挨得近,那細白的膚近在眼前,好似羊脂玉般剔透漂亮;他的唇也是殷紅的顏色,整個人滿是鮮活的少年氣息,與雖然正值盛年,卻仿佛靄氣沉沉的異瞳殺手對比鮮明。這對常年遊走在死亡間的男人,幾乎要構成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以至於殺手明明已經削斷了謝虛唯一的防身之物,卻也沒有如預想中那般,割斷少年的脖子。分明觸手可及。而謝虛卻在此時道:“他沒有逃。”門在此時被推開,秋池水手執長劍,黑發淩亂的高束起,為了便於行動,更是將長袍的下截撕裂,又劃開大大的口子,露出裏麵白色的褻褲來,整個人就是有辱斯文的模樣。然而他的確迴來了。秋池水的唇緊抿,在看見謝虛身處劣勢,而殺手好似準備痛下殺手時,瞳孔微微一縮,一下便衝了上來,以劍氣在他們中間劈斬開來。秋池水雖隻算二流高手,但手持一柄鋒利寶劍,自然不能拿肉身和精鐵相抵撞,異瞳殺手錯開一步——又或許是他心中已生出放謝虛一馬的想法,總之這時,謝虛的境況緩了一緩,沒先前那麽危急了。秋先生喘著粗氣。先前那一劍並沒有用去他多少氣力,但心理上的壓力卻實在是難捱。他隻一閉眼,額尖上的汗珠子便忽地滾落下來。秋池水被汗糊了滿臉,但仍是不敢妄動,連用袖子擦拭掉汗珠都覺得心驚膽戰。他一邊拿劍抵著異瞳殺手,一邊示意謝虛將自己腰間的劍鬆解下來,全當武器使。“你的劍術,應當很好吧?”秋池水雖是這麽問,卻是肯定的武器。從他對謝虛的觀察來看,謝虛不僅會用劍,使得還是以一當百的劍法。連他揮舞著那粗陋至極的木棒子,都頗有些劍法雛形。他腰間所係的劍,與手中所持是由同塊玄鐵所出。那是秋池水摯友的遺物,他們曾一並為舵主行事,兩人劍法雙生互補,可為一流高手。至摯友死後,他再未尋一個同練劍法的同伴,這劍也一直為他珍藏,許久不見天日。隻是事急從權,如今他重啟寶劍,想必摯友得知生死關頭,也不會怪他。可偏偏謝虛頗為無辜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少年解下劍,才道:“我不會。”“……”秋池水的語氣微微發狠,兇道:“反正比你那木棍好些,有的武器用就不錯了。”謝虛十分乖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