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馬球賽事,也要求奮力以搏。


    裁判再次開局,球往上一拋,還未落地,就看蘇容卿球杆瞬間旋出,往著裴文宣那一隊的球門飛砸而去,他用的力道極大,似乎馬上就要飛離球場,然而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駕馬靈巧繞過幾個人的防守,追著那球抬手又補一杆,轉了球的方向。


    入門!


    “這蘇容卿也不錯呀,”李川聽著整個賽場上震天響著的歡唿聲,饒有趣味剝著橘子,塞了一瓣橘子進嘴裏,含糊著道,“聽說他以前也是他們學院的第一?他們這些第一打球都這麽厲害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李蓉抬起扇子,指了指賽場,“你學的還沒他們多,君子六藝不說樣樣拔尖,連個文章都寫不好。等你姐夫迴來……”


    “停停停,”李川趕緊抬手止住李蓉的嘮叨,“姐,看球賽,你趕緊看看賽場,兩個這麽好看的男人打球,你不快樂嗎?”


    李蓉嗤笑一聲,也沒為難他,轉頭看向賽場。


    和上半場的全場不進一個球的僵持截然不同,下半場的兩位,都是馬球場上極擅進攻的高手。


    分數一路你追我趕,連李明都忍不住位置頻頻鼓掌,迴頭朝上官玥高興道:“朕生平頭一次看這麽漂亮的賽局,精彩!”


    全場的視線都被賽場上的兩個人所吸引,李蓉漫不經心看了一眼旁邊坐在位置上,聚精會神看著賽場的謝春和。


    謝春和整個人目光都凝在賽場上,根本不關注旁邊小廝任何動作,見全場注意力都被分散,李蓉放下心來,轉過頭去,隨著再一次進球,跟著抬起手來,輕輕鼓掌。


    “我本以為,蘇大人不會上場。”裴文宣抬手一擊將球擊打出去,蘇容卿同他並肩而行,一起追著球過去。


    “裴大人都上場了,我又何不敢?”


    “蘇大人自信得很,”裴文宣笑著斜昵他一眼,“不知蘇大人可知道我要做什麽?”


    “你要殺謝春和。”蘇容卿抬手一擊,進球!


    兩人駕馬折迴,裴文宣心中了然:“看來陛下給了你消息,讓蘇氏放蕭肅過境。”


    蘇容卿提前知道蕭肅要入京的消息,而蕭肅過境兩個區域,一個屬於蘇氏,另一個屬於謝氏,這時候藺飛白入京,必然是為了爭奪謝氏得掌控權,以截斷蕭肅入京的路線。


    而要奪得謝氏的掌控權,謝春和非死不可。


    球再一次拋出,這次裴文宣先搶發一球:“那你可知我要如何殺他?”


    蘇容卿衝在裴文宣前方,及時一球打出老遠,聲音平淡:“香美人,今日你會將藥引加入茶水,讓他毒發。”


    “所以你臨時換了謝春和的茶童,保證他的茶從茶葉到茶具都單獨另煮。”


    裴文宣麵上帶笑,蘇容卿瞬間反應過來什麽,驟然抬眼:“水!”


    話音剛落,裴文宣一杆將球擊入球洞之中,抬眼輕笑:“今日糕點偏鹹,謝春和素愛點心,難免口渴。你們帶的水,怕是不夠用啊。”


    “啊!”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傳來了一聲驚唿,李蓉抬眸看去,就看謝春和突然倒了下來。


    賽場上激烈競爭著時,上官雅找到蘇容華休息的帳篷,她讓人通報了一聲,便掀起簾子進了帳篷。


    進去之後,她掃了一眼,就看蘇容華躺在床上,旁邊跪著一個下人,正為他包紮著手。


    “大公子還好吧?”


    上官雅笑著進屋,坐到位置上,蘇容華沒有說話,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又收迴目光。


    旁邊侍從進來,給上官雅倒了茶,上官雅端起茶抿了一口,蘇容華侯了一會兒,輕聲開口:“你來做什麽?”


    說著,蘇容華嘲諷出聲:“莫不是我壞了大小姐好事,來興師問罪?”


    “喲,”上官雅抬眼,“你也知道壞了我的事啊?”


    聽到這話,蘇容華目光驟冷,他將手從小廝手裏抽出來,揮了揮手,小廝便無聲退了下去。


    上官雅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素聞蘇氏百年名門,規矩森嚴,果然連個下人都這麽懂事。”


    說著,她抬頭看向蘇容華:“就不知道,為何蘇大公子,這麽不懂事?你我好友一場,你這麽壞我婚事,”上官雅端了茶,笑中帶了幾分警告,“是不是太不仗義了些?”


    “朋友?”


    蘇容華聽到這話,仰頭輕笑。


    “上官雅,”蘇容華歎了口氣,他掀開被子起身,赤足落到地毯上,走到她麵前。


    上官雅麵色不變,他彎下腰,帶著傷的雙手撐在椅子扶手兩邊,盯著上官雅的表情,麵上帶笑:“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相處這麽久,你當真把我當朋友,你又當真以為我把你當朋友嗎?”


    上官雅沒說話,他身子往前輕探,靠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從未把你當朋友,你也如此。”


    上官雅抓緊扶手,蘇容華往後退了退,與她拉開距離,眼裏帶了些玩味:“期初你不過是想利用我,後來呢?你還敢說你隻是想利用我?”


    “為何不敢?”


    “利用我,你到監獄裏對我道歉?利用我,你在知道我去替容卿頂罪時來宮城接我?利用我,知道我和容卿起了衝突,帶我去看日出,陪我喝酒,一起走過大半個華京城迴家?”


    “我不過是喜歡玩鬧,”上官雅聲音很淡,“大公子太容易認真。”


    “玩鬧?”蘇容華嘲諷出聲,“若你真隻當我是個玩伴,我絕不糾纏你,可上官雅,”他盯著她,“你看著我,你再把這話說一遍。”


    “有何不可?”上官雅輕笑抬頭,她盯著蘇容華,張口就要放狠話,“我就隻把你……”


    “你要的權力我可以給你。”


    蘇容華突然開口,上官雅愣了愣,蘇容華注視著她,難得認真:“我知道你要上官家,要自由,要一直是上官家的掌權者,我可以自請逐出蘇氏,入贅於你。”


    上官雅震驚睜大眼,見到她的反應,蘇容華忍不住笑起來。


    “我入贅之後,你就可以一直是上官家的大小姐。我名下有自己的產業,這些年經營得很好,可供糧草。我有蘭郡為封地,早些年先帝賞賜,你可在那裏建軍。若你和你兄弟要爭上官家,你要朝廷助力,我可以出仕。你若不願我出仕,我也可以一直待在上官家,輔佐於你。”


    “上官雅,”蘇容華慢慢收斂了笑容,他認真看著她,“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可以給得更多。”


    “我之前不提親,是因為時局不合適。陛下如今盯著你們上官氏,為分化世家,讓我擔任肅王老師。蘇氏是陛下心中平衡上官氏的棋,我現下提親,陛下不會應允。而你如今也剛剛拿到上官氏掌權不久,我入贅,我能扛住蘇氏的壓力,你卻不一定扛得住上官氏。所以我未曾開口,不是我無心,而是我猜想,你應當知道還不合適。”


    “那什麽時候合適?”上官雅語帶嘲諷。


    蘇容華得這話,微微俯身,用兩人聽見的語音,壓低了聲:“太子登基之後。”


    “太子登基?”上官雅嗤笑,“太子登基,你蘇氏焉有命在?蘇容卿在做什麽,你不知道嗎?”


    “容卿在做什麽我知道,可是,”蘇容華抬眼看她,“我父親出手了嗎?”


    上官雅愣了愣,蘇容華直起身,雙手攏在袖中:“阿雅,無論誰登基,蘇氏都不會有事。蘇家從不卷入奪嫡之爭。當初陛下欲拉攏蘇氏扶持肅王,家中就推我成為他的老師,其實就是為了用一個慣來不求仕途的我搪塞陛下。”


    “容卿現下也不過是陛下一顆棋,有家中規束,他會點到即止。太子有世家扶持,上官氏如今隻需蟄伏,等陛下百年歸天,太子登基,你我結親。你願意,我八抬大轎迎你為我蘇氏大夫人。你不願意,我自請逐出蘇氏家門,入贅於你。”


    “蘇容華,”上官雅聽到這話,緩慢笑起來,“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蘇容卿。”


    蘇容華愣了愣,便就是這時,賽場上傳來一陣驚唿,似乎是有了什麽騷亂。


    蘇容華臉色驟變,轉身穿鞋,便趕緊衝了出去。


    賽場賽事已臨近末尾,剩下不到一刻時間,雙方始終還是平局,可這時候,所有人的關注點早已不在賽場。


    眾人都小心翼翼窺探著突然倒下的謝春和,李川趕緊起身,往謝春和的方向趕過去處理。


    李蓉悄無聲息跟在李川身後,來到謝春和麵前。


    謝春和臉色發青,但並不是香美人發作時直接吐血的模樣。


    李蓉皺起眉頭,她靠近了些,就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極為熟悉的氣息。


    這味道她印象太深,上一世最後一次見裴文宣,裴文宣入屋之時,便帶著那股味道。


    裴文宣說那個香囊是蘇容卿給他的,她身邊所有人都佩戴著,隻是裴文宣帶的那個香囊味道濃鬱,所以被她察覺。


    她並不是一個對香味敏感的人,和裴文宣這種調香高手不同,對於香味,她幾乎是聞過就忘。


    可這香味是她最後一次見裴文宣、是她死亡最重要的線索,所以哪怕重生,她依舊死死牢記。


    裴文宣用來刺殺謝春和的香美人,應該就是這股香味。


    李蓉不著痕跡退了一步,看著旁邊人急急忙忙把謝春和抬走。


    賽事還在繼續,全場所有人都累了,但裴文宣和蘇容卿仍舊在膠著。


    “二公子,如果你再不進球,”裴文宣和蘇容卿追逐著馬球,他聲音很輕,“這局你就輸了。”


    “你為何覺得,我還會進球呢?”


    蘇容卿用球杆攔住裴文宣的球杆,裴文宣駕馬和蘇容卿分開,繞球而過,雙方將球來迴擊打,在賽場上反複交錯而過。


    “謝春和,現在還沒死。”


    如果中了香美人,不可能這麽久了還沒死。


    裴文宣說話時,謝春和被人抬進帳篷,李蓉看著大夫圍著他,她雙手環胸,靠在一邊,暗暗觀察著謝春和。


    他為什麽還沒死?


    “那畢竟是我大哥從江湖術士手中找到的毒,你能下,我就能解。”


    蘇容卿從裴文宣手中劫走馬球,一杆擊入球洞。


    李蓉在帳篷裏,看著謝春和輕輕抽搐著,他身邊的小廝一把拽下他腰間的香囊,急忙去從旁邊取了茶水,將香囊裏的東西全部倒入水中,急急給謝春和端了過去。


    李蓉見狀,手疾衝上前,一把抓住小廝,喝道:“你這是做什麽!”


    李蓉這麽一罵,所有人迴過頭來,都盯向這小廝。


    話音剛落,謝春和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李蓉一眼掃向小廝手中的香囊,又迴頭看了一眼情況迅速惡化的謝春和,瞬間反應出這香囊的作用!


    不是毒藥,這是解藥,這是香美人的解藥!


    她腦子突然有些亂,她不敢在此刻深想,隻是死死捏住小廝的手,小廝苦苦哀求:“殿下,今個兒路上有個江湖術士,說我家公子今日會有大劫,贈了這個香囊,說如果出了事,就將香囊放入茶水之中,浸泡後給公子喝下,殿下,如今已經出事,您快讓讓,人命關天啊!”


    “我看看,”大夫一聽這話,趕緊上前,將茶杯裏的藥材拿出來看了看,點頭道,“都不是什麽要緊的材料,先試試吧。”


    說著,大夫一把奪過茶杯,就直接端到謝春和麵前,讓人扶住謝春和,將茶水給謝春和喂了出去。


    李蓉呆呆看著這個場景,而賽場之上,結束賽事最後三聲鑼響,第一聲響起。


    “果然,”裴文宣笑起來,和蘇容卿爭奪著最後一球,“你是能解香美人的。所以我今日用的毒,不是香美人。”


    蘇容卿一聽這話,便知不好。


    如果裴文宣用毒不是香美人,那他還能從哪裏下手?


    所有的食物都需要先驗毒,用活人試毒,除了……


    蘇容卿猛地睜眼——


    除了藥!救命的藥!


    沒有任何人,會在關鍵時刻,去驗證救命之藥有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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