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信不過其他人,”李蓉擦著眼淚,果斷道,“他如今受著傷,你讓他在其他地方,我不放心。”


    李明動作頓了一下,李蓉考慮的的確也是。如今這次刺殺,如果不是李蓉出現,裴文宣或許就死了。


    裴文宣是如今他所有意誌最直接的執行人之一,如果就這麽死了,一來其他人更不敢出頭,二來他也少了個做事的人。


    整個朝廷,怕是沒有人比李蓉更考慮裴文宣。


    畢竟其他人與裴文宣是利益關係更多,而李蓉……她心裏有裴文宣。


    李明想到這一點,一時間有些慶幸,又有些不是滋味。


    慶幸於他可以利用裴文宣和李蓉的感情,讓李蓉和李川之間生更多間隙。又總有種莫名的……自己家地裏的玉白菜被豬拱了的感受。


    李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定下來:“行了,那就讓他在那兒養著,傷養好了,人立刻迴來。”


    “可是……”


    “還可是什麽可是?”李明抬眼看她,煩道,“你要不重新成個親不成?”


    李蓉一聽這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在我府裏住著……您也得顧忌女兒聲譽,要不……”


    “你這時候和我談聲譽了?”李明嘲諷笑開,也懶得理她,隻道,“下去吧。”


    “父皇,還有,蘇容卿呢?”李蓉盯著李明,“他抓裴文宣去刑部,才害裴文宣有機會被人刺殺,受這麽重的傷,就這麽算了?”


    李明想了想,終於道:“朕自會罰他,但他畢竟隻是保護不利,不是兇手,你也不用太過介懷。”


    “那也得罰,”李蓉立刻道,“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然全都盯著裴文宣過來了,以後誰還敢幫您辦事兒?”


    這話說在李明心坎上,李明揮了揮手,隻道:“迴去多繡點花,練練字,別想這些了。”


    李蓉撇撇嘴,跪下來叩首,準備離開時,李蓉才突然想起來:“父皇,那我的禁足令……”


    “撤了吧。”


    本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給柔妃立威。如今柔妃都把王厚文抓了,也不需要禁足李蓉給她撐場麵。


    柔妃的麵子,現下可大得去了。


    李蓉笑著行禮,高高興興離開,迴到屋裏,裴文宣見李蓉麵上帶著喜色,便知一切順利,他抬手指了桌上兩封信,笑道:“折子給我寫好了,勞你送到禦史台去,讓人盯著王厚文的案子。”


    “肩膀都傷了,還能寫折子呀?”李蓉笑著坐到裴文宣邊上,裴文宣仰頭看著她,輕笑了一聲,“我不僅能寫折子,”說著,裴文宣撐起身子,靠近李蓉,“我還能做很多事兒呢,殿下,要不要試試?”


    “裴文宣,”李蓉用扇子推了一下他的頭,“你可真是老色胚。”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裴文宣湊過去想去親李蓉,李蓉見他過來,被他弄得有些癢,咯咯笑著站起身來,“我不同你說這些,我還要忙正事兒呢。”


    說著,李蓉便去桌邊取了裴文宣的折子,裴文宣歎了口氣,倒迴床上:“利用完了微臣,見微臣無用,殿下就不理我了。”


    “是呀,沒有用狗東西,”李蓉路過他,用扇子敲了他的肚子一下,等走到門口,她想了想,迴過頭來,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好好養傷才是。”


    那一眼她看得很慢,好似含了數不清的風流意味,帶著中銷魂蝕骨的勾人。


    裴文宣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看女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李蓉將折子送到禦史台的人的手中,隔日,李蓉和裴文宣在屋中吃著橘子時,便聽傳迴來的消息,禦史台參奏王厚文,說要協助柔妃查案,被柔妃拒絕。


    蘇容卿因保護裴文宣不利被罰俸三月,同時提刑部左侍郎裴禮明為新任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的位置,本就在蘇容卿和裴禮明之間一直懸而未決,如今蘇容卿讓裴文宣受傷,明著是罰俸,但大家都知道,對於蘇容卿這樣的出身,俸祿本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所以對於蘇容卿真正的懲罰,實際是讓裴禮明當上刑部尚書。


    這兩個消息讓兩個人多吃了兩碗飯,李蓉私下又讓人去不斷打聽王厚文和柔妃的消息。


    王厚文被柔妃拘了之後,據說在牢中謾罵柔妃,柔妃便直接讓人上“暗刑”,所謂“暗刑”,都是些折磨人,但看不出傷痕的刑罰。


    王厚文哪裏體會過這樣陰毒的手段,沒有多久就招了。


    等把王厚文打了,招了,柔妃終於才去見了人,王厚文早被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笑眯眯道:“王大人,感覺如何?”


    王厚文受了幾日折磨,不敢多說,可是讓他對柔妃低頭,他內心也難以接受,於是他沉默不言,柔妃輕彈著指甲,緩慢出聲:“豬食巷中烏雀忙,一朝枝頭詡鳳凰。披黃頂綠口銜珠,難掩身濁染夜香。王大人,”柔妃轉頭看著他輕笑,“還覺得,這是好詩嗎?”


    聽到這話,王厚文忍不住笑起來:“好詩!”


    他高聲道:“再適合娘娘不過了!”


    “那正好,”柔妃輕聲道,“等王大人上斷頭台,秋後問斬時,我到看看,王大人還覺得,是不是好詩。”


    說著,柔妃站起身來,往外走去。等走出門外,她眯了眯眼,轉頭詢問旁邊侍衛:“陳厚照的案子,還沒查出平樂出手的證據嗎?”


    “尚未。”侍衛低聲道,“平樂殿下做的太幹淨。”


    柔妃眯了眯眼:“這妮子,倒比她母親聰明許多。”


    “不過娘娘,”侍衛頗有些擔憂,“老夫人派人來說,陳厚照這個案子,是您遠房堂叔做的,還請您多多關照。”


    柔妃動作頓了頓,隨後急問出聲:“此事還有誰知?”


    “娘娘不必擔心,都是自己人。”侍衛趕緊趕緊安撫道,“老夫人說了,隻要陳厚照沒了,剩下的,就看娘娘。”


    聽著這話,柔妃沉吟片刻,低聲道:“我會將這個案子和其他案子合並辦在一處,讓我娘……不必擔心。但以後,這種事兒必須和我說,”柔妃眼神淩厲起來,“下不為例。”


    “娘娘放心,老夫人已經說了,本家罰過了。文章老爺還擔心娘娘在宮中手頭拮據,送了兩張銀票進來。”柔妃看著侍衛將兩張銀票暗中露出來,她掃了一眼上麵的數,麵色稍緩,隻道:“畢竟都是一家人,有難處,還是要幫的。”


    柔妃說著,便同侍衛走了出去。


    柔妃得罪了王厚文,自然不敢再得罪其他世家,於是她開始四處結交世家,贈送錢財。


    但她手段狠辣,直接將王厚文暗刑逼供這件事還是在世家之間流傳開,世家對她謹慎畏懼,於是對她的態度也就越發好了起來。柔妃隻當這是世家和她關係緩和,沒有對世家顧忌,沒有禦史台監督,柔妃做事越發肆無忌憚。


    不過半月時間,她便正式宣稱結案。


    她抓了將近三十人,其中問斬人數近八人,除了王厚文以外,幾乎都是和上官氏有所牽扯的官員。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柔妃的意思,於是一些小家族和原有的朝廷寒族爭相攀附,成為了朝中的“肅王黨”。


    伴隨著柔妃結案的,就是柔妃給出正是參加科舉的學子名單。柔妃給出這一百多位告狀舉子中確認是被頂替的名單當日,公主府門口就來了一批吏部的官員。


    裴文宣和李蓉正坐著下棋,就聽府外來了一批吏部的官員,要見裴文宣。


    裴文宣和李蓉對視一眼,李蓉不由得笑起來:“不知裴大人的病,好了沒有?”


    “我好不好,殿下還不知道嗎?”


    裴文宣笑著放下棋子,溫和道:“將人帶到前廳,我等會兒就過去。”


    來的人都是些吏部小官,負責科舉具體的操辦,見裴文宣過來,一群人頓時高興了起來。


    “裴大人,”那些人朝著裴文宣拱手行禮,“您身子總可算好了。”


    “勞各位同僚費心。”


    裴文宣這些時日雖然休息,但暗中還是書信往來著和這些人聯係交辦事務,雖然大半個月沒見,但也不顯生疏,反而因為私下交情多了,更熟稔了些。


    一行人隨意聊了幾句,幾個便同裴文宣說起來意:“此番前來,是我們得了消息,柔妃娘娘私下來問了我們中的人,看有沒有人能擔任主考官一職,我等猜想,柔妃娘娘怕是打算換了大人,所以特意過來,同大人知會此事。”


    裴文宣得了這話,輕掃了幾個人一眼,這些人都是出身於世家中的子弟,雖然不算一等貴族,但在華京之中,如蘇氏、上官氏這些一等貴族畢竟是少數,底下做事的,更多就是些紮根於華京的小貴族。


    他們這樣明著前來告訴他這件事,無異是說明了自己的立場,裴文宣輕輕一笑,溫和道:“諸位放心,明日我會便迴去。”


    “科舉的事情,還勞諸位上心。”


    第147章歸來


    裴文宣送走了這些官員,李蓉搖著扇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裴大人魅力非常,這才到吏部多少日子,就成為大家心裏的好兄弟了。”


    “他們不是當我好兄弟,”裴文宣笑了笑,“隻不過是看不慣柔妃罷了。”


    “那你這就迴去咯?”


    李蓉斜靠在門邊,裴文宣貼上來攬住李蓉:“殿下容臣再歇一晚嘛。”


    裴文宣多歇了一晚,夜裏就被抓花了脖子,等第二日早朝時,裴文宣用粉遮了又遮,李蓉斜躺在床上笑眯眯瞧著裴文宣發愁,懶洋洋道:“裴大人就這麽上朝吧,反正都在我府裏呆這麽久了,還怕什麽風言風語?”


    裴文宣無奈看她一眼,隻道:“我看你當真是除了我不想嫁其他人了。”


    “那你還讓我嫁誰?”李蓉有些好奇,裴文宣拿著粉撲的動作頓了頓,李蓉歎了口氣,抬手放上心口,頗為哀怨,“郎君薄情呀。”


    裴文宣笑出聲來,頗有些無奈:“我是為你名聲著想。”


    “我還要什麽名聲呀?”


    李蓉閉上眼晴,輕輕敲著床沿:“你就掛著這傷出去,等父皇問我怎麽放你出來了,你就尷尬一下,誰看見你脖子上的傷不明白?”


    裴文宣沒有出聲,李蓉抬眼看他,卻見他發著愣。


    李蓉挑眉:“發什麽呆?不上朝了?不上朝就躺下,”李蓉一字一句說得頗為玩味,“本宮養你。”


    裴文宣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鏡子,見脖子上的傷痕遮掩得差不多,也差不多到了時候,就將粉撲放了下來,走到李蓉身邊。


    他單膝跪在李蓉床邊,仰頭看著斜臥著的李蓉。


    “做什麽?”李蓉笑聲引得身上薄衫隨之輕輕晃動,“還要我親你一下再走?”


    “殿下,”裴文宣仰頭看著她,神色溫柔,“我會點一城煙火,鋪十裏紅妝,八抬大轎,風風光光迴來迎娶您。”


    李蓉聽他說這話,一時有些愣了,裴文宣將她素白纖細的手輕輕抬起來,低頭吻了吻:“我會讓所有人知道,裴文宣愛李蓉,勝過李蓉愛他。”


    “腦子壞啦?”


    李蓉迴過神來,抬手輕輕戳了他一下:“管這些?”


    “八抬大轎我又不是沒坐過,”李蓉嘴上雖然不在意,心裏卻有些發暖,柔聲道:“我才不稀罕呢。”


    裴文宣笑笑不說話,他又起身親了親她,輕飄飄說了句:“走了。”


    這便轉身離開。


    李蓉看著他走出門去,細心合上門,怕她被風涼著。


    李蓉就盯著大門看了一會兒,最終閉上眼睛,翻身在了床上。


    裴文宣去得晚,去的時候,柔妃已經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同旁邊人笑著說著話。


    柔妃如今站的位置,正是當初李蓉站的,若是不迴頭,根本看不見裴文宣來了,裴文宣來了之後便低頭站在自己位置上,剛剛站定,就聽太監宣布即將開朝的聲音傳來。


    裴文宣低著頭,隨著群臣魚貫而入,等進了朝中之後,裴文宣周遭的人也察覺了他來了,但都不好多說,隻是抬頭看上一眼,便沒有說話。


    蘇容卿也察覺裴文宣的到來,他和裴文宣並列站在左右兩邊,他淡淡看了一眼裴文宣,裴文宣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朝臣議事,從西南邊境騷亂、主將叛逃、一個衝鋒官藺飛白臨時組織抵抗守住城池,到南方各地六月汛期防控賑災,說到最後,終於才提到了科舉一事。


    “督查司既然結案,科舉也該開始了,拖了幾個月,總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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