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東方的天空還沒有魚肚白,西方的天空裏星光閃閃,此時是進入遠古戰場最佳時間。將臣首先起床,來到客棧入口處向外麵看去,街道上靜悄悄的,隻有一兩條家犬沿街穿梭。他來到隔壁客房的窗下,輕輕敲了幾下,便立刻有幾聲嬌咳迴應出來。片刻過後,房間裏亮起了燈光,窸窸窣窣開始有穿著的聲音。不一會兒收拾妥當,周大仙和珍珍先後出了客房。


    黎明時刻,他們來到戰場邊緣的一個池塘邊。珍珍長出了一口氣,向天空望去,隻見雖是黎明時候,但大雨過後,霧氣稍退,天色卻似乎比白日還亮上少許。


    就連空氣裏那些腐壞的氣味,此刻也暫時消失了。


    珍珍迴頭,向那棵小樹下望去,周大仙和野狼小黑果然還坐在那裏。剛才現在經曆奔波趕路,顯然沒有什麽精神了,都是有氣無力把遮頭衣衫放下,嘩啦啦一聲響,水流如注,從衣服上倒了下來。


    珍珍微微一笑,轉過身子,放下小黑,小黑落到地上,蹦跳兩下,隨即全身抖動,將水珠抖的四處亂濺,連珍珍也躲閃不及。


    珍珍笑罵一聲,望見旁邊不遠處一片水草,似是個小池塘,便走了過去,找到個水草較少的地方,向下看去。


    池塘裏水草茂盛,便是這處水麵稍寬敞的地方,也似乎倒映成幽幽清脆碧色,看不清這池塘到底多深。珍珍對著水麵望著,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慢慢整理儀容,將被風雨打亂的發絲,慢慢歸攏,隻是身上衣裳畢竟被池水打濕,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身後遠處,周大仙和野狗似乎又開始拌嘴,但話聲不大,聽的不大真切,至於周圍更是突然靜了下來,從無休無止的風雨中到現在,仿佛覺得特別的寂靜。


    甚至連旁邊青青水草之上,那晶瑩水珠沿著綠色葉脈悄悄滑落,滴入池塘水麵的聲音,也仿佛特別的大聲。


    珍珍忍不住深深唿吸,這黎明微帶甜味的空氣。


    突然,身後一直安靜的小黑,發出尖銳而緊張的“吱吱”尖叫。


    珍珍嚇了一跳,睜眼欲問,卻突然啞了聲音。麵前池塘之中,前方茂密水草之內,赫然竟有一雙眼睛,比尋常人大了一倍以上,正注視著她。


    珍珍失聲驚叫,遠處周大仙和野狼小黑都是大吃一驚,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隻見珍珍麵前池塘水麵突然爆發,一道粗大水柱轟然而起,直向珍珍襲來。


    小黑尖聲唿嘯!


    珍珍麵色刷地白了,但神誌仍不慌亂,急迫中下意識退了一步,左手縮到懷裏,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水柱就要打在珍珍身上,突地從珍珍左手間發出一道橙色光環,形成一道光幕,在她麵前擋了一擋。


    那粗大水柱被橙色光幕當麵一擋,登時停在半空,不得前進半分,水柱之中同時發出一聲沙啞之極的悶唿,隻見水柱在半空一陣搖晃,夾雜在白色水花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欲落迴池塘之中。


    珍珍驚魂未定,正要後退,就在這時,隻聽得半空中一聲銳嘯,淡藍身影如電如光,疾馳而來,瞬間閃到她的麵前,正是將臣。


    隻見將臣俏臉含煞,右手揮動,紫氣瞬間大漲,直入池塘水波之中,片刻間轟然巨響,池塘裏激起一道洶湧水牆,直衝上天,高逾數丈。魔雷拳,千擊雷,威勢比四年前大了幾百倍不止。


    那個黑色影子竟被他生生逼了出來,隻是居然還有餘力,雖然不敢和將臣正麵交手,但順著水勢向後翻騰,撲通落在水草之間,隻見身軀扭動,竟如一條魚兒一般,迅疾無比地向前遊去。


    眾人都是一怔,那怪物看去似乎像人,但這等在水中動作,卻哪裏是普通人能夠做到。將臣眉頭微皺,卻沒有追趕。眼看著那怪物影子就要消失在池塘遠處一片薄霧之中。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那怪物卻又是一聲沙啞怒叫,薄霧之中玄青色微帶血紅光芒微微一閃,那怪物立刻翻身飛迴,似是極為恐懼那道玄青光芒一般。


    隻是它身子騰在半空,卻忽然望見腳下池塘裏原本青翠的水草,從它腳下方向往兩旁延伸,突然全部迅速枯萎下去,變做焦黃之色,甚至連水麵上也隱隱泛起黑色,隻有往將臣那個方向,水草依然不變。


    怪物仿佛發出垂死怒吼,但終究不敢落在池塘之中,飛身向將臣那裏撲去,顯然要做死前一搏。將臣右手接住飛迴的龜殼,左手捏訣得道決,隻見在右手之上出現一個八卦圖出來,滴溜溜亂轉。怪物躲閃不迭,飛身撞上八卦圖前進不得,隻能停在空中張牙舞爪。在此檔口,將臣羅漢拳一招羅漢抱月,雙拳發出金光,加上八卦圖,竟然形成佛道雙修的成果出來。隻聽“哄”的一聲巨響,怪物被炸成兩截眼見是不活了。


    四周漸漸靜了下來,剛才還波濤洶湧的池塘裏,水波也漸漸平靜,眾人的目光都向地麵之上那個怪物看去,然後,所有的人,包括將臣在內,都怔了一下。


    這果然是個怪物,但卻是個人一般的怪物。


    它也和人一般,有著手腳四肢,甚至在身子上,也有緊身衣物,隻不過看來是為了在水中方便,所以衣服很少。裸露出來的皮膚上,一片一片的,仿佛是魚鱗一般的東西。


    但最令人震駭的,卻是它的頭,這竟是一顆魚的腦袋,嘴唇魚鰓,甚至連雙眼,也和魚一般,是沒有眼瞼的。


    此刻,這魚頭人身的怪物倒在地上,從嘴裏不斷流出血來,身子一動不動,看來是被將臣重重一擊,生生給劈死了。


    珍珍望著地下那個怪物,委實覺得有些心寒,下意識向將臣身後縮了縮,將臣伸手輕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那邊“哼”了一聲,周大仙邁著八字步緩緩站起身來,不急不緩的拍了拍屁股後的塵土,語氣不善道:“哼,沒想到還是個人物,雖然修行日淺,但一身佛道功法竟然能渾然天成,真是不簡單哪!”


    將臣看了看周大仙,又向珍珍望了一眼,似乎皺了皺眉頭,隨即緩緩道:“我似乎並沒有刻意要隱瞞什麽,就這樣吧!”


    說著,他轉過身子便欲走開,珍珍忽然道:“將臣,這不人不獸的怪物突然現身此處,頗有蹊蹺,你難道沒有什麽想法嗎?”


    將臣停住了腳步,沒有說話,卻是周大仙望了珍珍一眼,道:“怎麽,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珍珍怔了一下,隨即微微搖頭,再看周大仙臉色,他似乎也不知道這半人半魚的怪物是何來曆。正在這時,周大仙轉過身來,朗聲道:“這怪物的來曆我知道。”


    珍珍等二人同時吃了一驚,轉眼看去,道:“爺爺,你知道?”


    周大仙麵上兀自還有一點汙泥粘在額頭,但此刻氣度卻是大非尋常,負手而立,麵色倨傲,道:“你爺爺一生浪跡天涯,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當我白活的嗎?這怪物名叫‘魚人’,其實也不算是妖物,而是遠古戰場中的血河所生六十三種異族之一的魚人族。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在荒原外圍的清水之中。”


    將臣等人都是一怔,遠古戰場這自然是誰都知道的,但遠古荒原中還有一條血河之地,居然還有六十三異族所在,卻是聞所未聞,但看周大仙神色,卻並非隨口胡謅。


    珍珍皺眉道:“那就奇怪了,血河離此死澤不下萬裏,這魚人跑到這裏,卻是所為何事?”


    這一問卻把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周大仙問倒了,抓了抓腦袋,隻得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在場眾人沉默了片刻,見再想也沒有結果,將臣當先轉身,走了開去,幽狼小黑趴在他腳下之上,忽地迴頭,咧嘴而笑。


    小環亦投以微笑。


    這個小池塘坐落在遠古戰場外圍,這是附近唯一一個小池塘。越過池塘緊鄰著便是密密麻麻的毒蟲鼠蟻。此時天已經大白,陽光已經鋪撒了半個遠古戰場,剛剛一場打鬥竟是耽擱了進入遠古戰場的好時機。三人一字排開,看著密密麻麻的毒蟲互相吞噬,混亂不堪。


    “這裏距離戰場之眼隻有幾萬丈,小子,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能飛過去嗎?”珍珍對於周大仙的這一提議驚得張大嘴巴。


    將臣心想自己的輕功經過李易歡親傳,自己在蠻荒和通天教都沒有偷懶過,羅煙腿法應該沒什麽問題。便道:“我是沒問題,那她呢?”


    將臣仰頭指了指珍珍。珍珍一挺胸脯,沒到三秒鍾便泄了氣。


    “好吧,珍珍和小黑交給我,你自己別拖後腿就好。”周大仙哈哈一笑道。


    說罷,周大仙一甩袖袍卷起小黑和珍珍,縱身飛進遠古戰場,隻留下一道響亮的笑聲迴蕩。


    將臣再不遲疑,甩開袖子羅煙腿法發揮到了極致,可是無論他怎樣加快速度,都是和周大仙人越來越遠。遠古戰場白天內部都是毒蟲王,大多數都在地上互相碾壓,隻有一少部分變成了毒蟲王進化出了翅膀。周大仙在前麵開路,就像一道流星,伴隨著爽朗的笑聲,真如神仙下凡一般。凡是在前麵的毒蟲王,都被他袖子一揮,甩出去老遠,不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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