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情景,如此可悲可憫。風近月的手按在劍上,用力極了,手背青筋賁露,指尖不住發白,近乎狂亂的目光凝固在青霄麵上,像是視他如死敵,恨不得與他一決死戰,又像是多年前那個還會扯著青霄衣袖跟在他身後叫師兄的孩子,滿心孺慕。風近月的目光變來變去,而他周身那迫人的劍意也越來越狂亂,難以收束,難分敵我。青霄凝視著這樣的風近月,半晌,終於搖頭,歎氣道:“你放不下他,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他……若真是如此,便去歸元宗找他罷。”風近月目光動了動,滿心愴然,還要說話。青霄又道:“畢竟你若去得再遲些,或許就再見不到他了。”這一刻,眾人皆是一驚。風近月知曉他的這位師兄絕不會無的放矢,當即便從那混混沌沌的狂亂中恢複幾分神智,丟下眼前的這一切,頭也不迴地離開,直奔歸元宗的方向。而沈辭鏡則還沉得住幾分氣,冷道:“青霄仙尊,敢問你對我師父和歸元宗做了何事?!”直到這時,青霄的目光才終於落在了沈辭鏡的臉上。“原來是宮道友的弟子,許久不見,你修行的速度果真喜人,倒是勝過我這劣徒了。”到了這時,青霄的麵色竟然十分和藹,好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長輩,甚至不明前因後果的旁人見了,興許還以為這位長輩可能下一刻就會隨手掏出點什麽禮物來送給沈辭鏡這樣的小輩。但正是這樣的和藹,令沈辭鏡越發感到悚然起來。“不必顧左右而言他。”沈辭鏡冷聲喝道,“你方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青霄也不生氣,事實上,除了麵對寥寥幾人外,他的態度一直和藹和。就像是人不會同螻蟻置氣。青霄笑道:“你也不必緊張,不過是歸元宗內出了個不肖弟子罷了,就與我們白玉京一樣——”這一瞬間,青霄的目光掃過沈辭鏡身後的瑟瑟發抖的殊元道人,聲音微冷,“忘恩負義之徒而已,不值一提。”殊元道人就像是被掐著脖子的鴨子,結結巴巴,膽戰心驚:“仙尊,仙尊你聽我解釋,我剛剛的話並非出自真心,不過是為了糊弄那風近月——”“我的師弟,輪得到你來糊弄?!”青霄厲喝一聲,腦後驟然綻出金光,而後一輪耀陽升起,毫不留情地砸向了殊元道人,也砸向了沈辭鏡。謝非言身形稍動,那金輪就被他斬落,受到重擊,滴溜溜飛迴了青霄身畔。他持刀攔在沈辭鏡和殊元道人身前,皮笑肉不笑,道:“仙尊,有話說話就是,這般迫不及待地出手,到底是為了維護師弟,還是想要掩蓋什麽東西?”青霄看了謝非言一眼,哼笑一聲:“看來魔尊與我白玉京的這位弟子倒是很談得來。”“‘談得來’倒說不上,隻是對一些秘聞很感興趣罷了。”謝非言頭也不迴,笑道,“殊元子,你既然曾為白玉京門主,那你倒是說說,歸元宗如今出了什麽事,才叫這位仙尊迫不及待想要殺你滅口?”謝非言知道,對於他們這一行人,青霄可不會像對待風近月那樣有問必答,所以他便挑撥著殊元子,好叫殊元子開口,助如今已心急如焚的沈辭鏡得到最重要的訊息。而心知自己再過不了青霄這一關的殊元道人,也果然受了這挑撥,自暴自棄,顫聲說了真相。“歸元宗……也同我們白玉京相差無幾……”他恨聲說著,一口氣掀了老對頭的底子,將那旁人絕不會相信的真相和盤托出,“他們在同無色/界交易,用靈石買了數不清的妖魔,投放人間,再將他們歸元宗弟子派去,既是練手,也是給他們歸元宗漲臉!但這樣的事,卻被一個絕不會認同的人發現了,那就是歸虛子那老兒的好徒弟,歸元宗這一代的大師兄,季於淵!”殊元道人古怪笑著,嘴角扭曲:“那蠢貨,根本不懂人心,不懂如何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隻知曉在遭到弟子反對後,將弟子關押起來,不舍得殺也不舍得放……如此愚蠢!”沈辭鏡麵色逐漸發沉,終於明白了近些年歸元宗大師兄的失蹤之謎。“然後呢?”沈辭鏡沉聲發問。“然後……”殊元道人目光有些躲閃,但又很快恢複鎮定,“然後在歸虛子那老兒準備來找我白玉京麻煩的時候,季於淵終於找到脫身之法,離開地牢……也可能還做了點別的什麽。所以仙尊方才說的動亂,大致就是指這季於淵逃脫時引發的亂象吧。”青霄再一旁聽了,不住搖頭:“竟如此避重就輕……你怎麽不說是你派人去幫助季於淵脫身,並叫那人引誘季於淵放出地牢中的那些妖魔,甚至還引誘他關閉了歸元宗的護山法陣,任由妖魔肆虐?並且,做到這一步後你仍覺不夠,令人在宮無一麵前揭露了風唱柳的身世,然後趁著宮無一心神失守之際,操控風唱柳利用宮無一的暗傷重創宮無一,接著又用歸元宗之亂拖住宮無一,令他無暇顧及己身——殊元子,你這是想叫宮無一就此油盡燈枯而亡,是也不是?”殊元道人神色慌張了起來,萬沒想到青霄這樣不吭不響,卻知道得清清楚楚!而沈辭鏡的麵色也終於在這一刻變了。他不由得看向了謝非言,心中既想要迴歸元宗援助他的師父,卻又不放心將謝非言一人留在此地。但謝非言頭也沒迴,向背後的沈辭鏡比了個手勢。——走。二人分明從未談論過這些,但這一瞬間,沈辭鏡卻明白了謝非言的心意。沈辭鏡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隻是瞬間猶豫,他就做下決定。“小心。”留下這一句話後,沈辭鏡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此刻,白玉京內,隻剩下遙遙對峙的青霄與謝非言,一個昏迷的燕聽霜,以及慌張惶恐的殊元道人的魂魄。青霄並沒有阻攔沈辭鏡的離去——他若想要阻攔,一開始就不會告訴沈辭鏡真相。所以,這時的青霄隻是好奇看著謝非言,道:“魔尊,你將那位小友特意支開,是為了什麽?”在場諸人之中,竟唯有青霄一眼看破了謝非言的心中打算。“難道是你想要對我說什麽?這倒是稀奇,若我沒記錯,這恐怕是魔尊你這麽些年來第一次想要與我單獨對話吧。”謝非言淡淡道:“你應當知曉了,我並非前任魔尊楚風歌,而是謝非言,所以你大可不必這樣攀關係。”青霄眉頭微皺,好像有些困惑,但他也沒有太過在意,微微搖頭,“既然魔尊這樣說,那就算是這樣了……迴到正題,魔尊,你今日特意留下,想要對我說什麽?我洗耳恭聽。”第132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談不上指教, 不過倒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罷了,希望仙尊能夠如實迴答。”“哦?請問。”謝非言目光掃過這片大地,沒有理會身後殊元道人驚惶神色, 緩緩踱步, 離開了殊元道人身旁, 像是已經完全棄他不顧。但無論謝非言還是青霄仙尊都知道,他們二人的注意力從未從對方身上離開, 無論對方想要做什麽,二人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所以守不守在殊元道人身前,其實也已經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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