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侯府的年夜飯吃的如同嚼蠟一般。


    雖然侯夫人出席時重新淨了麵更了衣,可她蒼腫的眼睛和其中布滿的紅色血絲都顯露著她的哀傷。


    若不是花媽媽稱侯爺還在,眾人還以為侯爺已經沒了……


    侯夫人沒什麽興致,可依著規矩也要與眾人用飯過後看花燈焰火,而後等著吃年夜餃子,而她在此地一坐,其餘之人沒什麽交流外,連孩子的那一席也都悶聲不語,分毫沒有過年的喜慶。


    旁人顧忌著侯夫人的情緒,林夕落也都不多說話,可這屋中卻有一個人不賣侯夫人的麵子,那就是小肉滾兒。


    這小子如今能慢慢的顛兒幾步,吃用過後便開始想下地亂竄。但林夕落此時在席上,自不能帶著他到處玩,隻得抱著他在桌上把玩個小物件。


    可玩歸玩,這小子天生就有破壞神力,什麽東西到他手裏都能給磋磨壞了。


    物件一壞,稀裏嘩啦的聲響,緊接著就是丫鬟婆子們收拾,還未等收拾完,又壞一件……


    林夕落翻了白眼,這小子到底繼承了她們倆誰啊?整個一敗家子啊!


    這方忙碌不堪,其他人是呆若木雞,侯夫人的眉頭緊鎖,可大過年的她也不好翻臉,何況她如今對魏青岩的身世不清不楚,斥責的話到嘴邊她就是說不出來。


    這股子悶氣隻能憋在心裏不能發散,讓她原本就哀傷的臉再掛上一麵怨氣,更是難看的不得了了。


    “咯咯咯……啪!”


    笑聲夾雜著碎碗的聲音,林夕落忍不住揪著他的小手拍幾巴掌,“臭小子。”


    “碎碎(歲歲)平安!”


    薑氏立即在一旁念了吉祥話兒,隨即婆子們立即將碗收走,侯夫人忍不住道:“飯用的差不多了,就帶著他出去看放煙花炮竹吧。”


    盡管侯夫人是在攆人了,可無人不鬆一口氣,林夕落當即帶著小肉滾兒便往外走。侯夫人想要喝暖茶。花媽媽正欲迴“筱福居”去取,興至門口時卻被林夕落給堵在路的中央,隻得笑著問道:


    “忠郡王妃。”


    “花媽媽何必這樣客氣,你我之間的情分,我可還都銘記在心。”林夕落把肉滾兒交給了曹嬤嬤,她則緩緩的與花媽媽行步到一旁私談。


    花媽媽腳步頓了下。隨後也跟隨林夕落同行,她知道林夕落定有事相問,而她也有事要稟。


    “聽三嫂說起近日裏侯夫人的身子不太好?”林夕落率先開了口,花媽媽半晌才點了頭。“侯爺重病,夫人傷心是在所難免,而之前她的身子便不康愈,如今雪上加霜,卻又不肯就醫。”


    “這卻是不好的,終歸是侯府的夫人,而她如今口中絮絮叨叨。這番姿態若被外人看到對侯府的名聲也不佳,花媽媽沒有勸一勸她?我也可以親自去請幾位太醫來為她診病。”


    林夕落的話並非客套話,花媽媽自當看的出來,可她依然搖頭:“侯夫人心中已經沒有了奔頭了,老奴說過多次,她依然不肯請大夫來瞧病。”


    “有一句話我不知當問不當問。”林夕落看著花媽媽,“今日開席之前,聽說侯夫人在侯爺的院子裏大哭一場,而飯食之間。我總感覺侯夫人看我們母子的目光格外奇怪,這又是為何?”


    花媽媽意欲推辭,林夕落連忙道:


    “侯府都是一家人,你不說,不但對侯夫人不利,對三爺和三夫人也不利,你可要好生的想一想,三爺身繼侯爵世子位,而侯爺如今病臥在床。已多次有人提議讓三爺現在就承繼了爵位。為宣陽侯府掌舵,可三爺顧忌的就是侯夫人。所以才推辭至今,可侯夫人如今的狀態隻能讓侯府走下坡路,花媽媽,你也不想看到外人戳著侯夫人脊梁骨指指點點的模樣吧?”


    花媽媽麵露難色,終歸道出一句:


    “侯夫人依舊沉於過往無法自拔,而她……她憎恨侯爺的是、是她沒有感覺到夫妻間的信任。”花媽媽說到此不由得沉歎一聲:


    “五夫人,老奴再這般稱唿您一次,懇請您與三爺、三夫人說,請三夫人凡事硬氣一些,不必再顧忌侯夫人的感受,宣陽侯打下的一片天地總不能因這樣的日子苦熬沒了,侯夫人如今的狀態很不好,她不能平下心來,為宣陽侯府當家作主了。”


    “這是您想說的?”林夕落看著花媽媽,花媽媽點頭道:“這也是老奴想與您說的。”


    “我會轉達,”林夕落說罷,則是道:“花媽媽勞苦功高,我都記在心中,我一定為您安置妥當。”


    花媽媽當即答:“老奴就孤身一人,何處都可安家。”


    林夕落拍著她的手搖了搖頭,“你的苦我心中明白,這等話語不再多說了。”


    “老奴要快去為侯夫人取她的暖茶來……”花媽媽不敢耽擱太久,即刻福身過後匆匆離開。


    林夕落看著她的背影蹣跚,也是一年邁之人,可花媽媽能有讓三爺與三夫人當家作主的建言的確讓林夕落很驚訝,想起她剛剛所說侯夫人覺得侯爺對她沒有信任?


    林夕落不由得搖了搖頭,她剛剛已經聽到丫鬟們的迴稟,是侯夫人聽到了魏青岩的身世謠傳,以此憎恨侯爺……


    可她知道了就會對魏青岩另想看待嗎?


    或許會,可侯夫人也會以魏青岩為一個讓她兒子升官進爵的工具,哪會容魏青岩如現在這般榮耀?


    怪罪宣陽侯倒不如責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對魏青岩如此狠心,更簇擁著兄弟不合,宣陽侯府怎麽會有今日的慘狀?而她的兒子都死了,孫子也沒了,這就是報應嗎?


    林夕落於心中默想,轉而看向遠處正在看著焰火炮竹的小肉滾兒,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笑。


    焰火綻放於空的刹那瞬間,她心中則在想著遠處的他,青岩,你何時能歸呢?


    ***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肅文帝大宴眾妃眾子,太子與齊獻王自當就坐,一眾妃嬪和皇子們也一個不落。


    唯獨缺少的便是福陵王,可他向來自由慣了,不在此地過年也並不稀奇。


    可皇後看得出來,肅文帝不高興,盡管德貴妃柔言多句,肅文帝都隻是隨意一笑,並沒有上心。


    德貴妃很受傷,皇後卻在一旁端詳,歌舞升平,美女如雲,皇子們接二連三的上前叩拜,而肅文帝不過是一句“賞”就給打發了,與以往相差甚遠。


    德貴妃與齊獻王對視一眼,隨後齊獻王起身道:


    “父皇,兒臣帶著您的皇孫為您敬酒,願父皇萬壽無疆!”


    肅文帝緩緩轉頭的看向他,再看著他懷中的幼小嬰兒,“這麽小的小家夥兒敬什麽酒?坐下吧,你別折騰他了。”


    齊獻王這步子沒邁出去,尷尬的站在原地,腳卻不知該怎麽收迴了……


    “皇弟,皇兄敬你一杯!”周青揚起身,看著齊獻王道:“你與皇兄兄弟多年,皇兄一直都羨慕你能駕馬精射、能揮刀揚土,如今又誕下皇侄,本宮格外替你高興!”


    周青揚這番做派盡管讓齊獻王不喜,可當著肅文帝的麵兒他也的端杯找台階道:“謝過皇兄了,這杯酒皇弟幹了!”


    齊獻王一飲而盡,周青揚這番禮賢風範讓肅文帝點了點頭,“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舌頭也沒有不碰牙的,昨日朕的嘴裏就掉了一顆牙,朕就在想,最親近的東西丟了才想得起它的重要,如國境被小國侵擾,朕才想得起派兵討伐,卻沒有早早料到百姓之憂,這是朕的過錯。”


    肅文帝頓了下,隨後看向眾人,“國之大勢,還都將由你們來承擔,文也好,武也強,這才是大周萬民之興!”


    “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青揚與齊獻王齊齊跪地稱賀,皇後的眉頭豁然一皺,隨後舒展開與肅文帝道:“皇上如此一說,倒讓臣妾想起如今在邊境的忠郡王了,皇上與臣妾、眾妃、眾子歌舞升平,他們卻在遠處冰寒地凍的為皇上打仗,這卻讓臣妾有些心中難安了。”


    “皇後所想正是朕剛剛所想!”肅文帝提了精神,“皇後胸懷大義,朕敬你!”


    皇後當即福身飲下,餘光看到德貴妃臉上的怨恨,又開口道:


    “既然如此,不妨皇上下令讓忠郡王的王妃與其子進宮可好?臣妾親自為這位英雄之妻敬酒,當做撫慰眾官兵之心了!”


    “好!”


    肅文帝當即大喜,“傳,忠郡王妃率其子覲見……宣陽侯府的焰火還未綻放一半兒,年夜餃子剛剛擺上桌席,眾人齊齊就坐,正等著時辰一到,當即鞭炮開響,眾人齊齊下筷慶歲,門外豁然有人匆匆跑來:


    “各位主子,宮裏來人了!”


    “恩?何事?”


    侯夫人開口即刻相問,下人答道:“是皇上傳召郡王妃與小主子進宮的!”


    林夕落瞪眼,而侯夫人筷子當即落地,口中呢喃道:“不是這家的人就吃不上這家的飯,即便飯已至嘴邊都不容咽下,這可是老天爺的懲罰?”(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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