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修則插話:“那妖獸極為兇殘,起先出現在寒山府城之中,到如今, 已經傷了十數人, 殺了數十人!娘子孤身一人, 可要千萬小心!”隨著兩人的話,另有幾個歸元弟子一樣開口。江且歌、秦子遊二人則始終沉默。不對勁。兩人心道。但這個念頭剛剛冒上來,就很快又被衝散了。他們看眼前女郎,一樣覺得此人麵容甚美,頗為可親。秦子遊的掙紮還要再多一點。他盡量分出一點心神,不斷地在心底重複:我好像忽略了什麽事情。他此前就有“我記憶仿佛被修改過”的疑慮,到此刻,對周遭一切都多抱有一份疑心。興許是因為這個,他的理智開始和眼前所見拉鋸,在某一時間,倏忽抓住:等等,為什麽此女始終沒有出現在我的神識裏?“總算發現了?”有人涼涼開口。秦子遊瞳孔一縮,驀然迴頭,看到跟在自己身側的楚慎行。楚慎行攏一攏自己衣袖,卻並未看秦子遊,而是望著眼前場麵:歸元弟子們正簇擁著那來曆不明的“女郎”,殷切講話。在楚慎行的眼中,所謂“女郎”更像一團被無數屍體拚湊出來的肉瘤,皮膚由分辨不出原型的妖獸皮毛和凡人皮膚拚湊而成。而雲修此刻殷勤地扶著的那隻手,則是一條鑲嵌了三個鼻子、六隻耳朵的觸須。若非楚慎行聽了“女郎”與歸元弟子的對話,他也想象不出,在雲修等人看來,這等怪物是如何麵貌。在察覺所有人都似被蠱惑之後,楚慎行權衡一番,認為:自己倒不是不能對那怪物出手,問題是,一旦他有所行動,這些歸元弟子都會成為擾人心煩的蟲子。再者說,道侶一樣被幻想所惑,的確讓楚慎行有些不滿。藤枝在楚慎行袖口之中翻湧,蠢蠢欲動。秦子遊正因“女郎”而心叫不妙,卻不知道,如果自己晚些發覺不對,藤枝便會一湧而上。楚慎行尚未想好自己要做什麽。他的視線在年輕劍修的脖頸、肩膀、腰線上緩緩掃過,接下來便察覺,秦子遊有所眼神變化。藤枝平息許多,楚慎行停頓片刻,再開口時已經稱得上輕聲細語。他心情不錯,在秦子遊屢屢打量“女郎”,眸色越來越驚駭的同時,柔聲問道侶:“子遊,你要如何?”秦子遊看他,反問:“你莫非一開始就看穿這,”斟酌,“這妖物是何麵貌?”楚慎行不置可否。秦子遊便知道答案。事態緊急,不是追究這些無謂小事的時候。秦子遊直指核心,問:“你有多大把握應對?”楚慎行想一想,“十成?”秦子遊啞然。青年像是略覺無語,但聽楚慎行這樣說,到底放鬆許多。他自己都沒發現,短短時間內,自己有多信任楚慎行。“十成……”秦子遊喃喃說。“但,”楚慎行話鋒一轉,“你先將這些人帶走。”秦子遊說:“有些麻煩。”楚慎行叫:“莫師妹、江道友,你們還愣著嗎?”隨著他的話,莫浪愁眼角抽了抽,總算上前。江且歌正處在清醒與被蠱惑之間,但因楚慎行這句話,他徹底被拉到前一個方向。如今再看一群歸元弟子之間的女郎,亦見到對方猙獰身影。四人緩緩落在人群之後。秦子遊額外問了句,若楚慎行可以“叫醒”江且歌與莫浪愁,那對其他人,難道就毫無辦法?楚慎行不曾迴頭,淡淡說:“他們可不是我‘叫醒’的。”秦子遊望著楚慎行側臉,見此人長發被一條白色發帶紮起。那發帶上有隱隱金光流轉,似是什麽高明陣法。烏黑的長發垂落,隨著楚慎行的行走而晃動。楚慎行的語氣又溫和下來,問:“喜歡嗎?”秦子遊一怔。楚慎行說:“待解決了此妖,便不用‘輕便為上’了,對否?”秦子遊耳尖發熱。江且歌與莫浪愁沒有聽明白楚慎行這兩句話。不過後者心知肚明,楚慎行和這歸元小仙師關係匪淺。前者則又感慨一遍,楚、秦兩位道友之間的感情果真很好。楚慎行轉而道:“此妖約莫有金丹中期修為,我的確可以一戰。但此番看來,築基中期往下的道友,便無力從它的蠱惑之中逃脫。便是江道友、秦道友,你們一樣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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