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聶不用,他才十二歲,一個人就可以獵殺黑石獸盡管並不輕鬆。可他也沒有其他什麽選擇。這天,他費力地殺死了一隻黑石獸,獵殺中途手臂不慎被黑石獸的尾巴掃過,露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他左手不自然地垂下,但是他似乎已經對這樣的傷痕習以為常了。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和雙腳,又推又踢,將黑石獸徹底翻了麵。再用骨刀刺入黑石獸的心髒部位。隻是還沒有等他把自己這兩三天的口糧拿出來,就突然聽到了聲音。“喂!”在聽到這個聲音時,聶的第一反應是警惕。在他廢了所有力氣獵殺黑石獸後,任何出現的人類都可能會成為他的敵人,搶奪他的食物。而他的傷勢在三天之內好不了,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三天他並沒有能力再去狩獵一隻黑石獸。那他在受傷又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生命狀況就危險了。因此在這個時候,他最警惕有人類出現。而他的第二反應,則是有些奇怪和驚訝。因為這道聲音很好聽,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遺民的聲音大多粗劣,哪怕偶爾有一些天生嗓音好的,也比不上這人的萬分之一。聶沒有受過任何教育,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樣的聲音,它就好像存在於他想象中的琮醴泉,又像酒他不知道什麽是酒,隻是聽說六城中的貴族最喜愛這種叫酒的東西,它令人沉醉,就像這道聲音一樣。長年獨居在荒野的生活讓聶有了十分敏銳的五感,他很快鎖定了聲音來源,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麵。除了六城之外,荒絕大部分地方都是貧瘠堅硬的土地與散亂的或大或小的石頭。“出來。”聶的嗓音同樣很幹澀沙啞。石頭後麵果然走出了一個人。他看起來比十二歲的聶高出一個多頭,在聶見過的成年男人中也算是比較高的,同時他也很瘦,但並非是那些食不果腹的遺民那種骨瘦如柴的瘦,而是修長而勻稱的。聶很難形容這種奇妙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荒蕪貧瘠的世界中感受到“美”,盡管此時他並沒有這個概念。男人穿著一身漆黑長袍,用同樣的黑色兜帽將自己的麵部遮蓋。這長袍很破舊,上麵有些細小的口子,衣擺和袖口也參差不齊,甚至有些地方還拉出了線頭。這在遺民中很正常,隻要能有件衣服避體,都能算是過得還可以的遺民了。但是不正常的是,盡管這身長袍很破舊,卻依舊能隱約看出它繁複的做工,袖口用銀色和紅色的線繡著一些聶沒見過的花朵形狀,哪怕破舊到了這個程度,長袍看上去依舊絲垂。來人全身被黑袍裹得嚴實,除了向他走來時,衣袖間不經意露出的指尖白皙到幾乎晃眼。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他心知這樣的人絕不是普通的遺民,或許是某座城裏逃出來的貴族。貴族都這麽……好看的嗎?“好看”,他出生十二年第一次對這個概念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覺。他連走路的姿勢都好看,並非是那種遺民女性為了乞求強大男性庇護時而展露的豔俗的好看,而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他走到聶麵前,低頭,伸手將自己的兜帽直接摘下。兜帽自然地垂落到他的肩膀,荒之上,總是刺眼的陽光瞬間照亮他的臉龐。一瞬間,聶的唿吸都有些許停止。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連美醜都沒有概念的時候,驟然見到了美的極致。他的外貌說起來並沒有什麽奇特。聶聽說六城的貴族都以淺淡的瞳色和發色為榮,但眼前這人的頭發和眼眸都是烏黑的。他一頭長發如鴉羽,每一縷都在陽光下透著烏亮的光澤。他有著聶從沒見過的眼睛,很大,眼眸烏黑,眼尾上挑,像是有粲然星群睡在裏麵。他的嘴唇很紅,遺民的唇色大多是蒼白的,而他的嘴唇卻是至極靡麗的紅色,像是將所有的顏色都聚在了這最柔軟的地方。“你好啊。”他彎起眼,對聶笑。聶的思緒被這句話打斷,他抿著唇,依舊警惕:“你在這裏幹什麽?”“我想……蹭點吃的?”男人眨了眨眼。“……”聶沉默一陣,隨後說:“滾。”他這樣都算是態度好的了。在荒之上,每一口食物都需要拿命來搏,除了自己的孩子和伴侶,其他人如果表現出想要侵占他們食物的傾向,那幾乎就是死仇了。就算是孩子,滿了十歲後就要自己去獨自生活了。換做是其他人,聶就算頂著傷,也要與人一較生死,這就是遺民的生存法則。他這樣隻說一個“滾”表示驅逐,都能算是極其溫和了。男人卻半點沒領情,他低下頭,幾乎耍無賴似的扯著少年的衣角,拖長那被聶認為像泉又像酒的嗓音:“別嘛別嘛。”“我真的好餓哦,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第225章 完結(三)十分鍾過去了, 場麵已經變成了朝辭愜意地靠著石頭坐下,手上拿著少年給他的食物用骨刀切下的三分之一左右的肉。旁邊站著臭著臉的小鬼。他剛剛明明打定主意絕不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甚至決定他再耍無賴就把他趕走, 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卻神使鬼差地把食物給了對方。他看著對方那好像睡滿了粲然星群的眼睛, 好像柔風和心中突然沒由來地升起了一個念頭,覺得拒絕對方或許是一種罪惡。這是一種並不正常的情緒,但這時候的少年並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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