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般看著,容雅已是脊背發寒,但是她知道這是最為關鍵的時刻,一旦她露出破綻,便是性命不保。因此她麵上還是看不出其他異樣,見祁晏止不開口,她便主動說道:“前些天我去找朝辭,那兒的侍女說他病了,在你哪兒修養。不知道他好些了沒有?”“你特地在血月節告訴他朝家的事,讓他來永獄找本座。如今何須再裝?”祁晏止不耐與容雅打啞謎,直接說道。“小晏……你這是什麽意思?”容雅像是全然聽不懂,“這跟血月節又有什麽關係?”祁晏止的神色卻冰冷無比,全然不為她精湛的演技動容。“還記得嗎?本座與阿月在靈域也遇過一次血月。”阿月便是那狐女的名字。她從小便沒了父母,因此也沒有姓氏,因為九尾狐族天生對月亮的崇拜,她就給自己取名叫“阿月”。靈域也會出現血月。隻是並沒有像魔域那樣定期五十年出現一次,也沒有龐大的能量潮汐,甚至連顏色都沒有魔域這般猩紅,隻是蒙上一層淡淡的血色。靈域的血月在靈域被稱為“逢魔之夜”,對精怪而言,也是一場盛宴。他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便遇到過一次。阿月忙著修行,卻發現小半魔像是紅著眼的小蠻牛一樣在他們家裏衝來衝去。好在那時半魔很弱,輕易就被狐女製止住了。但是無論狐女如何喚,小半魔都像是沒有神智般。她擔心了一晚上,好在等天亮之後,祁晏止便恢複了正常。“你說那時候?”容雅做出有些恍然的表情,“莫非靈域的血月與魔域的血月節也有聯係麽?”其實在這件事上,容雅的確沒有留下什麽把柄。她隻是在朝辭提到朝家時,把朝家已經將朝辭作為棄子的事情告訴了朝辭。說來她肯定是有錯,但是她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單憑這點,無法給她定罪。容雅想到這裏,心中稍安。然而祁晏止卻伸出了右手,虛指著她的眉心。這樣的動作讓容雅神色一怔。她太熟悉了,就在不久之前,蒼遲也做過同樣的動作對她搜魂。果然,下一瞬祁晏止就開口敲定了這個答案:“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心無心,搜了魂就知道了。”記憶和靈魂可不會撒謊。容雅猛地瞪大眼睛:“你瘋了嗎?!我已經識海重創了,你再搜魂一次,我會……”“會死?”祁晏止幫她接上了最後的結論。他此刻的態度是全然輕慢又漠然的,容雅似乎也從他這幅模樣中感受到了什麽。她蒼白著嘴唇:“是的……小晏,你不能……”“你若是真是無辜,本座不會讓你死。若是有意……死了便是死了。”他語氣平淡地不像是要處決將他幼時的恩人,輕描淡寫得可怕。“祁晏止!我可是”容雅依然被逼到了絕境,她大聲嘶吼著想重訴自己對祁晏止的恩情,心中也閃過了一絲坦白的念頭:與其被搜魂,不如直接坦白,搜魂必死,坦白還能有一線生機。然而這兩種計劃都來不及付諸行動,她便因識海中的劇痛而尖叫起來,隨後便徹底失去了神識。她的那些記憶,任祁晏止予取予奪,一覽無遺。那些齷齪的心思與謀劃也都無所遁形。搜魂不但對受術者的傷害極大,對施展者的要求同樣很高。因為一個人的記憶是極為龐大的,如果施展者沒有足夠的閱曆和神識,便極容易被反噬,識海受損。但是祁晏止的神識是強悍得可怕,容雅的一百多年加上狐女的兩三百年的記憶,他隻用了一瞬。隨後祁晏止睜開了眼睛,容雅也猛地倒在了地上。已是沒有了任何氣息。與此同時,祁晏止手上出現了一縷純淨的靈體。它沒有任何神智,緊緊是一段記憶的承載。“如果你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的人,怕是也不願意吧。”他輕聲說著,手心中白色的靈體如星點般散開,最終消散於此方天地中。…………朝辭始終沒有醒。他如今這種情況,需要的不是醫者,而是煉器師。於是這些天魔宮中擠滿了煉器師,各種珍貴至極的天材地寶流水般被消耗。主要負責此事的人告訴祁晏止,朝辭不但因為缺了道骨,肉身脆弱無比,甚至他的魂魄都是殘缺的,與肉身本就隻是勉強匹配。如今這一傷,情況便更加棘手了。但好在並非全無希望,最終他們耗費半年,為朝辭構建了一個了臨時道骨。它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道骨的功能,但卻依舊無法讓朝辭修煉。而這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再沒有真正的道骨,朝辭這具身體很快就會衰弱的。半年後,朝辭醒來了。他醒來後,很少說話,大多數時間便是臥床發呆,比剛來魔宮是還要沉默數倍。祁晏止也沒有急於向他悔過認錯。他來朝辭的寢宮一坐便是一整天,到了深夜才離開,第二天清晨又如此往複。然而事情還是無可挽迴地向糟糕的地方發展。有天,無論侍女如何叫朝辭,朝辭都沒有反應。祁晏止讓那些人趕來查看情況,這才發現朝辭已經失去了聽覺了。甚至在接下來,他還會慢慢失去視覺、味覺、觸覺……直至失去所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