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顏意緊張地衝鬱宴喊。 鬱宴:“他不對勁。” 顏意要被他氣死了,他當然知道黎搖不對勁。 鬱宴皺眉:“他沒事,就讓他昏睡。” 聞言顏意才安心了一點, 他頓了一會兒, 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謝宿。 謝宿:“我們出去聊聊。” 顏意把黎搖抱到床上,給他蓋上夏涼被, 看他真沒事, 才跟兩人一起出去。 夏夜一點多,夜風透過紗窗送來北樾湖的濕涼, 顏意搓了搓胳膊上的涼意,縮進懶人沙發裏。 三人坐在窗前, 一時沉默。 謝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輕度毒癮的反應。” 一句話把顏意心裏那點岌岌可危的僥幸碾滅。 毒癮兩個字太可怕了。 它已經不是顏意一度憎惡的藥物依賴。 任何人一旦沾上這兩個字,人生即被籠上一層濃重的陰影, 何況是一個藝人。 但, 同時謝宿的話又給了他一點希望, 他說“輕度”。 顏意這兩天不是沒查過,身體無力,隻是手腳和腹部酸疼,沒到抓心撓肺,極度亢奮或萎靡的地步,白日裏還看著還很正常,他僥幸地想,或許還沒成癮那麽嚴重。 謝宿:“小意,你把能說的都說說吧。” 顏意喝了一口水,說:“隻針對今晚這件事,其實很簡單。” “搖搖他來自偏遠地區,和丁學桐一起到帝都,兩人沒資源沒人脈,搖搖經常被丁學桐帶出去陪酒。” 這是圈子裏很常見的現象,就像那天他們帶鬱宴去見《指尖雪》劇組主創看到的,外在條件並不拔尖的兩人,要想拿到一個好角色,就得陪吃陪喝陪盡笑臉。 想要成功,有很多條路,可沒有一條是簡單的。 “有個愛玩的投資人,在他酒裏加的。”顏意啞聲說。 這是黎搖被車撞死那天,顏意看到的他的第一個絕望點。 混亂奢靡的圈子裏,總有人的心被紙醉金迷腐蝕,想拉人進地獄,喜歡看小人物苦苦掙紮的絕望模樣,尤其是幹淨剔透的人。 多可笑,他們隻想滿足某一種心理,獲取一點愉悅,根本不會在意,這會給人帶來怎麽的毀滅。 或者說就是知道,才能滿足。 謝宿薄唇抿直,顏意知道他這是怒了。 鬱宴好看的眼眸黑沉,絕不是愉悅的表象。 “別擔心,大多數人不會那麽快依賴成癮。” 謝宿安慰完顏意,又說:“即便如此,黎搖已經出現反應,你想怎麽做。” 他們都知道,最穩妥的做法是把黎搖送去戒毒所。 這是對普通人,可黎搖是藝人。 他是要有粉絲,有偶像效應,被嚴苛要求的藝人。 一旦被挖出來,他就毀了。 所以,顏意才那麽糾結,不知道該怎麽辦。 剛才一直在翻手機查詢的鬱宴,說:“明天看看,如果隻是輕度,自然戒斷。” “如果是嚴重成癮了,送去解毒所。”鬱宴說。 說完他又問顏意:“你跟你他綁定了嗎?” 顏意搖頭,他今早剛說服黎搖做他的藝人,上午去公司簽合同,下去去看綜藝,還沒來得及綁定。 鬱宴鬆了口氣,“不要跟他綁定。” 顏意覺得更冷,此時的他接受不了這樣的決定,“你怎麽這麽冷血?” 鬱宴蹙著眉,一臉寒霜:“我冷血?如果他嚴重成癮,你必須送他去戒毒所,你還要不要他吸粉?即便從戒毒所出來也要時刻注意,你再要他進娛樂圈,這樣下去你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不跟他綁定,把他送去戒毒所,他不做明星,你幫他找個好工作,安穩一生不成問題。” 顏意張張嘴,說不出話。 謝宿點頭:“鬱宴說的對。” 顏意抹了一把臉,“對不起,我剛才太焦急了。” 鬱宴半闔著眼,他應當是生氣的。 就算是普通人這樣被誤解也會生氣,何況他的脾氣本就不好。 就在顏意以為他不會理自己時,他低聲說:“別急。” 這兩個字有什麽魔力,輕輕戳到了顏意的心,他不僅被安撫,竟真的沒那麽急了。 冷靜下來的顏意,表達自己的想法:“我還是想簽黎搖,他也有夢想,並且有才華,他值得一身榮光,而不是就這樣被平凡和汙糟跎蹉。” 謝宿:“那等明天看。” 這一晚三人都沒睡好。 鬱宴依然是六點起床,幾個老大爺見他神情不愉,都沒敢跟他搭腔。 顏意早早起來做早餐,見小奶鍋裏咕嘟咕嘟的酒釀芋圓,抿抿唇,心上又生出一層悲酸。 黎搖下樓時,臉色依然蒼白,眼神不安。 他走到廚房,露出一個笑,“小顏哥哥,我是不是起晚了?我已經收拾好了,馬上就能去學舞。” 顏意關了火,也對他笑,“我們今天不去練舞了。” 黎搖聞言更加不安。 鬱宴衝完澡下來時,謝宿正好出來。 四人一起坐在餐桌上。 今天陽光明媚,桌上新鮮的玫瑰還帶著露珠,花香清淺,飯香濃鬱,一切都很好,是他們曾向往過的生活。 幾人沉默地吃著飯。 “搖搖,那個人給你喝過幾次酒?”顏意忽然問。 黎搖瞬間握緊筷子,用力到手背上紫色毛細血管凸起。 看他反應,三人都明白了,其實他自己也意識到了。 “別緊張,別害怕,躲避不能解決問題。”顏意即便不忍,還是對他說:“我們得解決問題,越早越好,你必須告訴我們。” “小顏哥哥,我不知道,不知道酒裏有東西。” “去了一次,就沒有拒絕的權力了,就得接著去。” 黎搖低著頭,手背用力到顫抖,“當我意識到後,我想不喝已經不行了。” 顏意問:“你去過幾次?” 黎搖:“三次。” 顏意心頭一跳。 謝宿接替他,問:“第一次喝酒後,你是亢奮,還是惡心想吐?” 黎搖:“惡心難受。” 謝宿接著問:“上次去喝酒是什麽時候?” 黎搖:“四天以前,一般一周他們會叫我去喝酒一次。” 謝宿鬆了一口氣,“沒事。” 顏意聽他這麽說,緊繃一整晚的神經霎時鬆散開來,幾乎要喜極而泣,“搖搖,你現在不嚴重,還能好。” 黎搖猛然抬頭,顏意這才發現他的眼眶是濕的。 “這一周你在家裏,什麽都不要碰,規律作息,好好吃飯,多多運動,沒力氣的時候就躺著睡覺,熬過這一周沒出現什麽問題就差不多了。” 謝宿對此比一般人要了解,他說後,又溫聲補充了一句,“或許很難,搖搖,要加油。” 鬱宴冷聲說:“要是熬不過去,我還會像昨晚那樣把你敲暈。” 黎搖猛點頭,又快速低下頭,喉結攢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餐桌上的氛圍頓時輕鬆了不少。 黎搖臉色依然慘白,可他很聽話地吃了很多,看著比昨天還要輕鬆,像是身上背著最大的石頭已經卸下來了。 三個人都是大忙人。 謝宿最先離開,鬱宴第二個離開,顏意要離開時被黎搖叫住。 “搖搖,抱歉,這個時候我卻不能陪你。” 黎搖搖搖頭,他拉著顏意的胳膊,把那1500萬轉給顏意。 “小顏哥哥,你幫我存著。”黎搖說。 要是存著,顏意沒意見。 黎搖又說:“如果我好好的,小顏哥哥你就一直幫我存著,如果我……小顏哥哥你幫我寄一點去老家,行嗎?” 他笑著說:“我家裏有四個遊手好閑的中老年人,我怕他們餓死,死了還沒人給他們下葬。” 先聽他前排後事一樣的話,顏意正要皺眉,聽到他後麵的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們怎麽會餓死?” 黎搖隻是笑,說到家人,他心情更加好。 顏意答應他,“好。” 黎搖正才放手,送他到門口,直到看不見他的車子才迴房間。 顏意沒帶任何人,一個人開車出去。 他在路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午飯飯點將過,才把車停在一家餐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