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本以為都會無眠的兩個人,都睡得很好。 顏意醒來時,茫然地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目前的處境。 鬱宴沒在房間裏。 顏意下床非常輕微的動靜也沒瞞過外麵的人,有兩個小太監推門進來,給他帶來一身衣服。 還是太監服,隻是不是他那一套了。 顏意按按太陽穴,認命地換上。 他剛換好,鬱宴就迴來了。 看他打扮和額頭上的汗,應該是去練劍了,他九歲的時候就每天雷打不動地早上練劍了。 顏意瞧他麵容平靜,應當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他跟著他,想試試能不能把手機要迴來。 這人都知道他沐浴的時候說的話,不用懷疑,他的手機一定在他手裏。 “要服侍我沐浴?可以。” 顏意:“……” 顏意萬分不願意褻瀆他的□□。 好在鬱宴沒強迫他,把密室鑰匙扔給他,“你起得太晚了,時間有點趕,自己去挑一盒口脂吧。” 顏意:“……” 還真塗啊。 顏意咬咬牙去密室選口脂,這位能給他選的機會已經很難得,他自己選還能挑一個顏色淺的,不然鬱宴要是給他選一個死亡芭比粉或者鄉村大玫粉,那他今天不用見人了。 顏意選了一個很淡很日常的顏色,類似於淺豆沙色。 鬱宴很快出來,他來到密室,看到顏意乖乖坐在一堆寶物裏等他,眼睛微眯了一下,像是獸類滿足的反應,愉悅中帶著兇狠。 隻不過一瞬,快到顏意以為是錯覺。 鬱宴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手裏的口脂盒子。 “喜歡這個顏色?迴頭給你多備些。” 敢明目張膽地多準備,是因為他現在已經無懼任何人,想要什麽就要什麽?或者是他成了他的幌子,可以肆無忌憚地準備口脂女裝了? 顏意:“……” “不要借我來滿足你的癖好”……顏意隻敢在心裏說。 鬱宴已經用手指沾上口脂,傾身而來。 他的手指很長,冷白有力,平日裏殺過人,撫過琴,剛剛握過劍。 此時力道卻輕柔得不可思議,和他唿吸一樣。 顏意微微抬頭,看進他長長睫毛下寒潭化冰的眼裏。 因為剛剛練劍,鬱宴的手指溫熱,當他按在顏意的嘴角,輕輕揉開口脂時,顏意被碰觸的唇瞬間滾燙了起來。 兩人唿吸都很輕,輕輕地交纏,和忽然對上的視線一樣。 顏意連忙移開視線。 用聲音掩蓋被美色衝擊得亂七八糟的心跳,“你,那個,多大?” “什麽多大?你不知道?” 一定是氛圍太奇怪,顏意再正經不過的心竟然想歪了。 鬱宴:“你不知道我年紀?我二十有三。” 竟然,已經過去十三年了嗎。 顏意的心又被揪了一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喃喃道:“我比你大一歲。” 鬱宴目光裏讓人沉溺的東西變成懷疑,他打量著顏意:“二十四?又瘦又小又弱,看起來隻有十七。” 顏意:“……” 他該高興嗎? “你也又瘦又小又弱過。”顏意低聲嘟囔,比他還小。 “你說什麽?” 爆馬的危機讓顏意一慌,“你又高又帥!” “帥?” 古代人不知道帥是什麽意思,顏意改口說:“又高又美,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好看得犯規,好看得讓他都不正常了。 鬱宴輕嗤一聲。 顏意以為這位太子對他這種馬屁毫無感覺,甚至在不屑時,就聽他說:“我不僅又高又美,還文武雙全,坐擁天下。” 顏意:“……” 顏意哭笑不得。 即便迎著十幾年風霜雨劍,長成暴君的模樣,小時候的傲嬌依然存活在身體裏某一處。 這樣真好,顏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他來這裏後,笑得最自然開心的一次。 鬱宴收迴目光,冷聲道:“快走,上百人在等你一個。” 怎麽又不開心了?顏意收起笑,認命跟上他向外走。 鬱宴昨晚說過,今天帶他去秋獵。 秋獵要去宮外,要在經過皇城一段路。 顏意跟著鬱宴坐在鑾輿中,掀開簾子向外看,目光所至,但凡活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跪著,頭垂在地上。 再次感受到皇權至上的同時,承受這麽多人的跪拜,顏意渾身不得勁。 會折壽嗎? 鬱宴冷哼一聲,臉色沉了一分,“不想在這坐著,就下去跪著。” 顏意:“不想被跪拜,但想跟你坐一起。” 鬱宴愣了一下,扭頭看向外麵,沒說話。 顏意心情好了一點,好像摸索到和這位暴君的相處之道了。 “能不能把手機,就是那個長長方方的東西給我?” “看你今天表現。” 到皇家獵場時,顏意跟在鬱宴身後從鑾輿中下來,震驚到不少人。 廣闊的草地上已經搭好高高的看台和休憩區。 顏意遠遠地看到皇後和一個熟悉的人。 現在很奇怪,先皇已逝,太子手握大權卻怎麽都不登基,這是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原本該是太後的人,稱謂就很尷尬,既然太子還是太子,隻能尷尬地繼續稱她為皇後。 皇後身後站著的是何公。 昨晚本該被抓去點天燈的人。 顏意覺得這位皇後和何公也真有意思,好不容易保住一命,不是該躲得遠遠的,不要在鬱宴麵前晃蕩嗎? 他們是以為鬱宴昨晚隻是嚇唬人,不是真敢點了何公嗎。 顏意不喜歡何公。 鬱宴身邊的那些人說是鬱宴親手了結的,可顏意覺得這幾條命該算在何公和皇後身上。 何公把那些人做成人彘,冰冷又嘲諷地看著九歲的鬱宴殺了他們,不僅奪走鬱宴成長環境中最後的溫暖,還給他留下一生噩夢。 如果昨晚他站在何公旁邊,就不會那麽害怕,說不定火把就點下去了。 走近顏意才發現何公臉色憔悴,昨晚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還是被影響了吧。 “這是個什麽東西?”看到一隻保養得宜的手指向自己,顏意才意識到皇後在罵他。 周圍的侍衛、官宦和下人跪了一地,隻有他站著。 他不隻站著,還在過來的路上,不知不覺走到幾乎和鬱宴並排的地方,在古代簡直大逆不道。 還穿著太監服,塗著口紅。 皇後最厭惡不男不女的人,怪不得臉色這麽難看。 其實,她昨晚就知道他在鬱宴房間睡覺了吧。 “什麽東西?”鬱宴似是疑惑,側頭看向顏意,從頭到腳,“確實不得體。” 鬱宴把顏意推到給太子準備的座椅上,“鞋子都髒了。” 顏意不明所以。 鬱宴說:“勞煩何公給擦一擦吧。” 顏意:“?” “你說的什麽話!”皇後被他氣得不行,“何公位極人臣,你讓他給這個太監擦鞋?” 鬱宴神色不變,越過皇後看向冷汗涔涔的何公。 這世上真有小部分人不怕死,他們可以一死了之,可直麵死亡,在鬼門圈走一圈的人,一般很難有勇氣再次麵對死亡。 周圍人被嚇得不敢大喘息。 這一年鬱宴的鐵血手腕和暴虐性格深深印在他們心底,血腥氣纏在他們記憶裏。 沒有一人敢求情,大家自保還來不及。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何公從皇後身後走出來。 穿著等級最高官服的他,慢慢在呆愣的顏意麵前彎腰下跪,跪在他麵前,用袖子給顏意擦拭鞋子上的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