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多麽同情心泛濫的人,想為一個幾乎算是不認識的人報仇,隻是難免想到很早以前。他剛被收養的時候,叔叔嬸嬸對他也是很好的,讓他覺得好像又有了父母一樣,結果後來什麽都變了,偶爾他也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他們會有什麽反應。但昨天他試過了,他發現逃避並不等於一了百了,墜落的瞬間他仍舊空落落的;而且也看到了鬱學誠無動於衷、隻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牽連,完全不在乎原主死活的樣子。於是終於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值得挽迴和沒完沒了追憶的,他不能一直踩著過去與現在的交界線上。死去的人現在大概已經安息,就連過去的他也已經過去了,往後應該有嶄新的明天。“所以我不在,什麽都看不見,你就能隨便折騰自己?”傅遊年沉默片刻,又開口說。鬱奚沒說話。“你不覺得疼麽?”傅遊年讓他看他自己手腕上的傷,“不害怕麽?”鬱奚還真的不怕,他算是對疼痛比較敏感的體質,疼起來總是很不好受,但也無所謂。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在福利院跟人打架的時候,滿手是血,被咬得手指發青都不會鬆手,疼到最後都麻木了。傅遊年就沒有再說話,他煙癮犯了,但記得鬱奚聞不了煙味,就再沒抽過,現在也隻是吃了點葡萄壓著。晚上還有一場戲,群演都已經就位,鬱奚下車先去找葉驚蟄對戲。他還是不懂傅遊年到底在想什麽,但傅遊年這次好像鐵了心要讓他自己想。鬱奚想不通,就在拍戲空隙給傅遊年發消息。沒那麽多話可說,他就從網上搜來表情包發過去。傅遊年的手機在旁邊總是響,韓澄拿他開玩笑:“誰啊,女朋友催你迴家?”傅遊年本來是不想理的,卻又不忍心,每次都還是拿起來迴複了,然後點開就看到鬱奚又發來一張圖。[。]:[鬱鬱寡歡.jpg]是隻攤開毛絨絨的爪子和腿癱成一塊貓毯的小黑貓,琥珀色的眼裏滿是生無可戀。傅遊年沒忍住笑了笑,然後就不知道為什麽,笑得停不下來,韓澄看得一臉莫名其妙,試圖湊過去看了一眼到底那邊說了什麽,被傅遊年躲開不給他看。[傅遊年]:鬱鬱為什麽不開心?[。]: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鬱奚放下手機就過去拍戲。葉驚蟄看到他手腕上的創可貼,問他:“怎麽弄得呀?”“不小心劃到的。”鬱奚說。“要小心一點,你怎麽總是磕磕蹭蹭,被人拍到路透,讓粉絲看見了可還了得,”葉驚蟄朝他笑,“要是換成我姥姥的話,那就叫把人看得心稀碎了。”她是拿方言說的,鬱奚沒太聽懂,但也猜到了大概的意思,就跟著笑了笑。晚上最後一場拍得很順利,結束時天色有些發陰。“明天估計要下雪,”攝像師說,“這戲趕得真巧,剛好碰上了季節。”鬱奚也抬頭看了一眼,不知不覺就快一年了,他剛來時還是春天。傅遊年還要跟韓澄重新翻看今天拍的幾場戲,看完估計得十一二點,就讓鬱奚自己先早點迴酒店休息。鬱奚也沒說什麽,收到消息,卸妝換完衣服就走了。片場裏眾人都在準備收工,傅遊年跟韓澄還待在那個臨時搭起來的休息棚裏審片,審完之後,又把後期需要調整的幾段標注下來。要迴酒店時,出去看到外麵街上飄起了初冬的小雪。傅遊年獨自往胡同口走,車都停在那裏。暖黃的燈光照亮了腳下晶瑩的細雪,傅遊年停下腳步,拿手機給鬱奚拍了張照,可惜雪下得太小,拍了也看不清。快要走到車邊時,他一抬頭才看到靠在他車旁的人。“怎麽還沒迴去?”傅遊年問鬱奚。傅遊年有點擔心這傻子一直在外麵等著,想去摸摸他的手,看凍得冰不冰。但是鬱奚往後躲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手上是一束純白皎潔的白茶花,花瓣被夜風吹得有些發頹,還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細雪。“你不要生氣了。”鬱奚還是頭一次給誰送花,紅著耳根,滿臉別扭,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直接用力把那束花塞給了傅遊年,一副強買強賣的架勢。“我沒生氣。”傅遊年說。傅遊年漸漸地發現鬱奚確實不太會照顧自己,但又很認真地在學著照顧他。就像那碗剝出來晶瑩剔透的葡萄,每個都完整清甜。鬱奚總是在他身上細心,然後自己過得亂七八糟,什麽都是湊合的,生病了隨便抓點藥吃,練舞磕磕絆絆受點傷,疼了也不一定在意,不疼更懶得管。就好像想要熱烈燦爛地過完這幾年,留給他一段永遠美好溫暖的迴憶,再沒有以後了一樣。鬱奚踩著腳下的雪不說話。傅遊年拉著他冰涼的手放到自己外套兜裏,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不怕疼是你的事,我不想讓你疼,看你受傷生病我就難過,”傅遊年跟他說,“你無所謂自己,那能心疼一下我麽?”鬱奚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心髒忽然緊縮了一下,就像被一隻手用力攥過,發疼發脹。他仍然沒有完全理解傅遊年的意思,就像他從來不懂愛自己,但他看著傅遊年的眼睛,在雪夜裏顯得深邃溫柔,融化了初冬落在肩頭的薄雪,剛才被凍僵的雙手也在傅遊年的外套兜裏漸漸迴暖。手腕上創可貼底下的那處細長傷口開始隱隱地犯疼,他才遲鈍地、時隔多年終於如此鮮明地明白了疼起來是種什麽感覺。“我知道了,我以後不那樣了。”鬱奚有些不情願認錯地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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