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海中的畫麵還在快速閃現。當頭傾瀉灑落的漫天光雨了;穿鑿血肉的恐怖鋼針;能割裂一切,險些將他肢解的細密刀芒;想與他同歸於盡的瘋狂老頭;麵容扭曲的瘋狂男人,還有在男人手中昏迷不醒的紅玉,被捏住脖子險些窒息的紅玉,聲音沙啞委屈的紅玉,脖子上留著紫青掌印的紅玉……


    自她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之中,這天地間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他不在乎自己會受到什麽樣的傷害,便是有天大的危機,他也無所畏懼。然而在裝他心靈最深處的柔軟,是無人可以觸碰的,即便是天神也不行。


    他緊了緊手中的長劍,毫無征兆地向著天上的雷雲一劍斬去。


    與那浩蕩的天威相比,他的舉動看似無足輕重,然而這一劍卻在九天之上掀起了一片狂潮。暴躁的天雷在天空中翻騰怒吼,那一條條巨大耀眼的電光雷龍不再隱沒身形,開始頻繁地在黑雲中穿梭,在天空中編織出了一張浩瀚無邊的粗大光網。


    數息才會現出一道白光的大地之上,這時被閃電所映照,耀眼通明如同白晝。轟鳴的雷聲震耳欲聾,將下方的空間也震蕩得劇烈顫抖,連地上的空氣仿佛也變得粘稠無比,沉重的氛圍壓迫得天底下的諸聖喘不過氣來。在如斯天威麵前,人力顯得是如此渺小卑微。


    光網變得愈加暴烈不安,一條條白光雷龍開始不斷衍生出來,在天空中扭曲舞動,幾乎要將整片天空擠滿。然而天上雷雲中的空間,仿佛被生生截斷成了數十塊,分割成了方圓達十數裏的獨立空間。那些由閃電形成的雷龍雖然威能無盡,卻始終無法越過那分隔空間的界線,反而在觸碰到邊界之後,就被那無形的壁障吞噬,直接消失不見。


    雷電看似兇猛無匹,甚至有了越演越烈的趨勢。無論是衍生出的數量,還是發出的轟鳴之聲,都變得更加巨大。而實際上,孕育出閃電的雷雲卻是在不斷被削弱。**,大象無形。無量的雷鳴能被清晰地聽到,無盡的閃電充斥了視野,隻能說明天象在消退,天威在減弱。


    在下方諸聖的感知中,那無邊的雷劫洶湧澎湃,迫人心神。而後突然變得暴躁狂亂,氣勢滔天,似隨時會激射下來將他們屠戮殆盡,若非有真聖境界的修為,說不得早就伏拜下去了。


    但雷霆最終也沒有向著下方灑落。衍生出的雷劫本沒有自己的意誌,生發出來之後,便隻會按照自然的法則動作。此時在混亂空間的絞殺吞噬下,數百裏的雷雲被牽引到了異世空間之中,不消片刻便完全消失無蹤。


    天地之間也再次恢複了清明,隻餘下一簇稠密的黑色殺氣,仍然將諸聖包裹。


    諸聖雖然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卻知道有什麽事情已經發生了。止住傷勢的幾名真聖愣在原地,透過黑霧般卷動的殺氣,呆滯看著這個初現崢嶸的少年,震驚得無法言語,斬滅天象不是常人能做的事情,更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情。


    秦毅能將雷劫斬滅,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能直接與上蒼劫難對抗的生靈,最少也要達到仙靈境界,不然根本無法對天威造成絲毫影響,而這個具象境界還未圓滿的少年,卻直接將這數百裏雷劫磨滅,這足以說明他術法能力的神威。


    不過與秦毅的逆天能力比起來,他們卻更好奇秦毅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天象可以說是某種法則的體現,其本身就代表了天道法則,斬滅天象可是意味著對上天不敬,這對師法天地從而獲得力量的廣大修者來說,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但他們的震驚隻持續了數息,就重新化作了恐懼,因為秦毅揮劍斬滅雷霆之後,沒有停留絲毫便繼續邁步,死亡的陰影再次降臨頭頂。他出格的舉動並沒有緩解生死危機,反而讓幾名真聖更加畏懼,這個連上天都不怕的人,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諸聖難以理解他的驚天之舉,疑惑甚至可以說震撼於他的無知無畏,而在他的心裏,卻根本沒有在意過敬畏天地這種事情。年少不知敬畏,而他,也根本不會有敬畏這種念想。


    在他眼中,像天地這等存在,本就和生靈不在同一個層次,根本不可能需要人去敬畏。況且敬畏這種心理,隻應該存在於同等級的生靈之中,去尊天拜地這樣的事情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上蒼根本不會將目光掃向芸芸眾生。


    與天地自然比起來,他更在意於人族自身。然而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卻讓他對同族生出了極其濃鬱的厭惡。他這個準備扛起拯救世界這麵大旗的熱血少年,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已經完全斷了挑起那副擔子的念頭。


    老頭要他守護地界生靈,還說什麽將來維護地界秩序的職責,隻有他一人能夠辦到,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自作多情。這樣的冰冷陰暗的世界,如何有守護的價值?這樣殘酷無情的族人,又如何有保護的必要?


    將來他要保護的人類,現在卻對他最重要的人出手,這在秦毅看來是簡直天大的嘲諷。滔天的怒火已經將他所有負麵的情緒引爆,現在他的腦海裏,隻剩下毀滅的欲望。若是與她比起來,其他的人實在無足輕重,他無法容忍對她產生威脅的人類,繼續存在下去。


    赤紅的雙眸看著眼前目光黯淡,臉色慘白的男人,從身體中噴薄而出的怒意和殺氣在飆升到了極致後,終於發生了莫名的變化。那蔓延到數百丈外的殺氣開始極速迴卷,就如時光倒流一般,又迅速迴歸到秦毅的身體之中。


    隨著殺氣入體,他身體之中似有什麽東西被崩裂開來,將周邊數丈方圓的空間都泯滅於無形,而他整個人也隨著空間的崩潰而消失在了此界之中。


    在一片無光無影,無聲無形的虛無之中,秦毅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那齊肩的如墨黑發開始迅速變色,從發根直到發梢,隻在瞬息之間便完全轉變成為金色。他眼中的腥紅也在同時斂去,紅色的瞳孔眨眼之間便變成了褐色,又以更快的速度化成璀璨的銀白……


    那泯滅的空間,是封印破碎造成的,不像他使用空間天賦割開的裂縫一樣,可以長時間維持斷裂的狀態。崩碎的空間剛一產生便被四周完整的空間擠壓過來填滿,隨著空間恢複完整,秦毅再次出現在諸聖眼前。


    不過此時的他,卻顯現出了一種全新的姿態。由靈元凝具成的銀灰色霸裝簡單而大氣,在漸冷的夜風中獵獵作響,那齊肩的金發沒有發帶的束縛,也在隨著夜風淩亂。在飄舞的金發下,那雙堅毅的瞳孔閃耀著銀色的光暈,平靜而冷漠地注視著前方。


    但若是與那奇異的金發和銀瞳相比,他身上的氣質的變化則要更為巨大。他的容貌倒是未發生太大的改變,頭發與那雙眸子發生的變化雖大,卻也隻能讓人驚異之感,隻要是見過一麵的人,就絕對不會把他認錯。然而此時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卻讓他與之前判若兩人。


    聖靈級的浩瀚威壓從他身上噴發出來,猶如天河潰堤般衝擊著場間所有人心神,他那精純渾厚的靈元氣息,就如同深海一般令人恐懼窒息。雖然同為聖靈級的存在,但他靈元的當量和凝練程度,遠非這些普通的聖靈能比,在場間的諸聖之中,就連那個離開出玄域隻差一線的花發老者的靈元總量,也遠不能與他媲美。


    在他深沉的威壓之下,整片天地都仿佛變成了陰沉的灰色,在諸聖眼中劇烈地顫抖起來。那種懾人的壓迫,是類似於雷霆天威一般絕對客觀的存在。那份超脫的淡漠,就如同規則秩序般冷酷無情。那種俯瞰的威嚴,就如同造化自然般浩大恢宏。那是一種超出了人類所應有的獨特氣質,與其說是莊嚴神聖,倒不如說是冰冷麻木更為準確。


    自修者吸收靈氣入體將之吸收煉化,再用靈元替換凡胎開始,不論是構成其靈體的物質和結構,還是其靈魂的強度和韌度,都邁入到了次元般的跨越曆程。從凡靈進化到聖靈,雖為同一個個體,但隻要邁出那一步後,生命層次就發生了質變。待到實現了凡聖到真聖的過渡,從而蛻變成為完全的真聖之體,可以說就已經徹底實現了兩種靈體類型間的蛻變。


    無論是從凡靈蛻變到聖靈,還是從聖靈蛻變到仙靈,生命層次和結構發生了變化,都會不自然的引起一些思想上的變化,在諸如情緒、性格甚至是氣質上,通常都會往更加優良理性的方向發展。


    一般來說,這種變化的幅度並不會太大,因為一個人的身體結構雖然發生了轉變,但支撐他存在的記憶和經曆是不可能改變的,人還是那個人,不過是能力和命理得到了加強,支配其思想的意誌仍未發生改變。然而這次秦毅打破限靈封印,越過了那條分隔凡靈與聖靈的界線後,卻似乎走到了一個進化的極端,變成了其他的什麽有別於生靈的異類存在……


    若說他剛才沐浴光雨從而使得法相蛻變,是因為找到了契機水到渠成的事情,那麽這次衝破聖靈封印屏障從而使境界提升,則是他情緒爆發,壓榨潛力的結果,這種非常規的破境到底還是出現了問題,而且問題似乎還不止一個。


    先前秦毅體內的靈元就已經被消耗一空,現在破境之後的他,所能儲存的靈元總量,就更是提升了十數倍。但他既沒有吸納靈元,也沒有吞噬靈藥,然而現在他存儲靈元的空間內,卻已經憑空湧入了大半靈元。而且這些來曆不明的靈元,還在源源不斷地從他身體某個未知的角落裏湧出來,似要將他裝滿撐爆,讓他心底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擔憂。


    或許是強行打破封印的後遺症,又或許是受到了身體裏其他什麽東西的影響,那種超脫出來的威嚴氣勢,讓他看起來如同山岩石雕般生冷僵硬,整個人全身上下竟沒有一絲的靈氣,這是神性超過了人性的體現。


    而神性超越人性,一向被公認為是隻有超越了仙靈的超級存在,才能夠自主駕馭的超然姿態,那是可以絕對控製七情六欲和五感六識的理智狀態。


    普通生靈也並非不能達到這種狀態,但仙靈以下的任何生靈進入到這種狀態中,都隻會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走火入魔,那是被某些強烈到極致情緒反控製的危險狀態。秦毅未入仙靈境界,似乎就隻有入魔這一種解釋了。


    然而如果秦毅墮入魔道,那他所有的正能量都將被壓製,與之對應的是,他所有負麵的東西都會完全爆發出來。而一個被負麵情緒支配的人,又為何能保持如此的冷靜?又如何能控製自己的行為,而不是墮落為瘋狂野獸,去到外麵的世界發泄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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