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之後,銀嶺之中,多了一支臉上戴著半邊麵具的傭兵,梁蹇便是這支傭兵的頭領。


    那時的鬼麵隻保護,不殺戮。那時的鬼麵是兵,不是匪。那時的鬼麵傭兵不計較報酬,隻想讓一支支商隊,平安地穿過這數千裏銀嶺,讓這片土地,少些殺戮,也少些仇恨。


    靠著強悍的實力和良好的聲譽,成立才短短百餘年的鬼麵,成為了銀嶺最大的傭兵團。然而就在鬼麵聲名鵲起時,卻召來了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白發老者。強如的梁蹇這般的真聖,在那人麵前也不能支撐片刻。


    那人自然不稀罕鬼麵傭兵團長之位,但他需要一塊招牌,一塊能讓他搜刮銀嶺商道所有資源的招牌。所以他找到了梁蹇,要他交出這支鬼麵傭兵。


    梁蹇自然也不願意。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又能做些什麽?無奈之下,他決定放棄這支他們師徒帶出來的兵團,準備帶著師傅歸隱山林。然而,他的師傅卻不願意退讓。仇恨讓自己徒弟的前半生,都生活在陰影之中,他絕不允許自己的隊伍,變成製造仇恨的根源。


    後來師傅被殺了,那人隻用了一擊,便讓垂垂老矣的恩師化為煙塵。然而他卻什麽也做不了,怒火的滔天,隻能在心底燃燒。看著恩師被殺,他什麽也沒有做,甚至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下。因為他還不夠強,他還殺不死他。


    鬼麵以前是數百人的大型傭兵團,然而那人來了後,鬼麵成員隻留下十數個聖者。鬼麵以前的對手,是深山中的流寇,他們的收入,是酬勞和賞金。而蔣元接任團長以後的鬼麵,已經不滿足於那點可憐的傭金了,他們開始摘下麵具藏入山林,開始將雙手伸向了他們的雇主。


    在執行了幾次‘任務’後,老傭兵們幾乎都退出了鬼麵。然而他沒有走,他在這裏,還有事要做。隨著新人不斷加入,鬼麵也越來越強,比他統領時還要強。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麵對如此強大的一個兵團,不知道自己要強到何等地步,才能報得殺師之仇。但他還是沒有放棄,他成了鬼麵的第一隊長。他一直在等待,他在等自己變得更強,強到能夠殺死他。他在等那人變老,老到自己可以殺死他……


    然而就在這時,兩小出現了。這兩個歲數小得連他零頭不到小娃娃,如同天降之子一般,揮手便將那人斬滅,突然得讓他如墜夢中。躲在在遠處看著他們依偎在虎背之上,聞著那仿似來自神國的香味時,他這才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在震驚快慰的同時,他也感到了深深的空虛和迷茫。自己這一生都隻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複仇,而且似乎自己,也隻會做這一件事情。現在身上所有的壓力和負擔,突然全部都消失掉了,讓他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


    聽完梁蹇的故事,兩小也沉默了下來。


    不過這沉默隻持續了數息便被秦毅打破,他自然也同情梁蹇的遭遇,但是腦袋裏麵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你該不會是看仇人被我殺了,然後把目標轉到我的身上了吧?那我可要警告你哦,像你這樣的家夥,就算是來一萬個也打不贏我的,我勸你還是早些放棄好了……”


    “嗯?”紅玉和梁蹇都被他這話給驚住了,愣在了那裏。


    紅玉首先驚醒了過來,麵色不善的盯著梁蹇,粉拳開始在手中摩擦。先前她還覺得這家夥可憐,而且也算有些良心,但聽秦毅這麽一說,瞬間又把他當做壞蛋了。


    梁蹇是被他嚇到了。本就是膽戰心驚的來道聲謝的,打算的是表示完了意思,就去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不再與世人接觸,沒想到竟然被他當成了變.態!


    同時也在暗自懊惱,自己怎會非要過來訴這一腸子苦水,難道自己真的是孤獨寂寞冷了?要是這尊殺神真要找自己麻煩,自己這身骨頭,可怎麽夠他拆呀!


    “小哥你看我這模樣,像是那種無聊的人麽?”梁蹇的臉從呆瓜變成了苦瓜,一臉委屈的看著秦毅道。


    兩小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看著他,嚴肅地點了點頭。


    “你再仔細看看,就一眼……”梁蹇把頭使勁向兩小伸了過去,他對自己的長相一向自信,怎麽到兩小眼中就成了變.態。都說童言無忌,而且兩小的表情也不似作假,難道自己真的不正常?


    兩小也配合著他,將脖子勾了過去,仔細地評價了一番,最後還是無奈地點了頭。


    梁蹇終於絕望了,他又想起了自己這悲劇的一生。從小和父母的生活是平淡的,他也沒有多餘的幻想,長大後必然是要繼承父親獵人的職業,奔波於山林之中,然後等著衰老餓死,或者成為野獸口中的食物。


    後來跟著師傅在山中修煉忘了歲月,就連父母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四處闖蕩之後,終於修成了真聖,然而自己卻變成了一個殺.人狂.魔。現在隨著大敵蔣元的死去,他感覺自己這一生,也將終結。


    現在迴想起來,自己似乎根本不該來到這人世間。像自己這樣一個隻知殺戮不知守護,隻能破壞不能創造的人,活著也於世無益……


    一個綠色的麵具出現在他手中,麵具上雕琢的,是一張不知名的猙獰異獸臉孔。梁蹇認真地把鬼麵戴到了臉上,向兩小抱拳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去,絲絲死氣不自覺地從他身上溢了出來。


    紅玉看著離去的蕭瑟背影,瞪了秦毅一眼,埋怨道:


    “都叫你不要亂說話,現在把人家氣死了吧……”


    秦毅也有些搞不明白,不就是一張臉麽,至於為了那張皮子萌生尋死覓活麽。而且自己也就是開個玩笑而已,誰天生就長有一張犯賤的臉?不過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家夥去幹傻事,仇報了應該高興才是,學同歸於盡還有殉情什麽的,可就太不智了。


    “喂,那個誰……”


    梁蹇聽到秦毅在喚他,緩緩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的意思。


    “我說你們這邊的人,都是這麽吝嗇的嗎,一個謝字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衣穿,還不能讓小爺我高興,你說是不是太便宜了些?你剛才不是說要謝小爺我的麽,現在走掉算什麽意思,拿來……”


    秦毅將右手伸向了還在發呆的梁蹇,索要他認為自己應得的東西。人家在思考著生死這樣的大事,而他隻關注眼前三寸的現實。


    梁蹇被秦毅叫住,還以為秦毅要動手。他本有死誌,隻是不願髒了秦毅的手。他自然看得出兩小涉世未深,心思還純,他不願自己這條賤命給兩小塗上陰影,所以他想自己解決。


    然而聽到秦毅的後一句話,他愣在了那裏,不知該如何自處。他身上的死氣,也隨著大腦的重新思考,而漸漸消散掉了。梁蹇轉過身來,呆滯死板的眼神出現了些許生氣,看向秦毅認真道:


    “小哥看上了什麽,隻要是梁某身上有的,盡管拿去。”


    兩人看他終於恢複了過來,總算鬆了口氣,這求死之人要是不給他找個目標什麽的吊著,那真是太危險了。


    “你說你是從太倉來的?我們剛好也想到太倉城去,但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又怕把自己給走丟了,所以我們需要個向導……”


    秦毅終於第一次,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了自己是路癡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路費問題,自己的盤纏被蔣元毀掉了,身無分文遊天下,對他來說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一直認為錢這種東西,在外麵也是非常重要的。而這家夥,好歹也當過一個傭兵團長,應該不會比自己還窮,傍上這家夥,圖個衣食無憂應該沒有問題吧。


    梁蹇本已生無所戀,雖然死氣已消,可還處在混沌茫然的狀態,去哪裏對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所以被秦毅一邀請,他便痛快的地答應了下來。


    “能為二位效勞是梁某的榮幸,雖然我在太倉也沒呆太久,但路還是不會認錯的。對了,還未請教兩位高姓。”


    見梁蹇答應了下來,兩小自然高興的緊,他們已經做好了蹭飯的準備。


    “我叫秦毅,她是我師姐紅玉,後麵這家夥是……”秦毅這一介紹,才發現這麽久了,都沒問過虎王的名字,以前都是二貨憨貨的叫的,現在有外人來了,總不能還叫他憨貨吧,於是扭頭衝虎王問道:


    “小子,你叫什麽來著?”


    虎王沒有反應,他聽著梁蹇的故事,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睡著了。看到這貨已經熟睡過去,秦毅也沒有吵醒他的意思。現在已經到了午夜,早過休息的時間了。於是尷尬地對梁蹇道:


    “明天再跟你說他的事吧。我們要睡了,你自己也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說著兩小便沒再管梁蹇,枕著虎王沉沉睡去。


    看著毫無防備進入夢鄉的兩人,梁蹇心中掀起了滔天波瀾。這千餘年的時間裏,他們師徒兩人遊曆過很多地方,見識自然不算少。姓秦而且還通空間術法的人,這地界之中可隻有一家啊。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見到了活著的傳說,而且還能與傳說同行,這是何等的機緣和幸運!


    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睡相安寧的秦毅,就像是要看清他是不是還藏有一顆腦袋,看他的額頭上,是不是長著第三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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