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正事之後,費巧雲的自稱又從費姨變成了費姐姐,還抱怨雲開把她喊老了。


    “晗霜這丫頭,從小就好強。”費巧雲不知是何居心,猛爆女兒兼姐妹的八卦說:“她爸沒了之後,有些同學嘲笑和欺負她,包括夏家那些堂兄堂妹的。這丫頭不哭不鬧,也不跟任何人講,後來不知從哪看見一棵漆樹,用小刀割了些生漆塗在人家文具盒上,整得一堆人渾身發癢,排著隊去了醫院……”


    威脅,紅果果的威脅!


    雲開總算明白費姐姐的意思了。他嘴上哈哈大笑,肚子裏卻直犯嘀咕——生漆這種東西他是不懼的,可要是夏女王去買把剪刀迴來,趁他熟睡時唱《一剪梅》咋辦?


    “姐弟倆”一邊喝茶曬太陽,一邊聊著夏女王的糗事大百科。雲開一直在琢磨,如何從費姐姐嘴裏掏點夏一航的消息出來,而又不至於引起她的懷疑,有意無意問道:“費姐姐,給我講講你和夏叔叔的故事吧?”


    跟夏一航的愛情故事,當然是費大小姐津津樂道的話題。即便是在雲開這個事實上的晚輩麵前,費巧雲也沒有絲毫避諱,從兩人如何相識相知開始講起,經過若幹纏綿悱惻的互虐之後,兩人相戀相愛走進婚姻的禮堂——


    每當她講到關鍵之處時,還麵含期待地望著雲開,那眼神的意思是:“問啊,你問啊,你趕緊問啊親!”


    這時候的費巧雲,臉上帶著一絲夢幻般的甜蜜,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雲開如果真要刨根問底,這故事大概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所以此處省略一萬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不知怎麽地,雲開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首《短歌行》,含義卻與原句的本意無關——表麵上沒心沒肺的費姐姐,獨自守著女兒長大成人,雖然不缺吃少穿,卻也算得上含辛茹苦,蹉跎半生,她內心裏是怎樣一種心境,對夏大叔又是何等的深情?


    雲開本來想問出口的話,又偷偷咽了迴去,轉口換成了自我批評:“費姐姐,晗霜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好,我迴頭一定去跟她負荊請罪,懇請組織的寬大處理,請領導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


    費巧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我那個笨蛋女兒,是不是就被你這些花言巧語給騙了?”


    “雲開我跟你講,最高明的騙子,是騙人家一輩子。夏一航當年騙了我,人都死了我還心甘情願給他養女兒,不知道你這個騙子的本事如何?”


    “姐姐教你個乖。正確對待愛人的方法是,”費巧雲稍微頓了一下,嘴角帶著調侃的笑意,如同伊甸園裏那隻誘惑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蛇妖,不無慫恿地說:“生氣了?扔床上啪啪啪!吃醋了?扔床上啪啪啪!傲嬌了?扔床上啪啪啪!裝高冷,扔床上啪啪啪!不理人?扔床上啪啪啪——總而言之,扔床上啪啪啪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辣媽費巧雲飄然遠去,扔下雲開一個人滿臉通紅地發愣——很黃很暴力的費姐姐,莫非就素傳說中擁有洪荒之力的大妖王?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夏女王麵前,他鼓起勇氣摸摸人家的小手應該問題不大,想要扔床上啪啪啪的話,結局一定是“啪啪啪”——那是巴掌甩在臉上的聲音,所以明智的雲某人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夏女王想要給雲霜產品申請藥字號批文,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按藥管局的相關規定,藥字號產品必須是針對某種病症有治療作用,而雲霜產品的排毒滋養功效,屬於中藥調理範疇,針對性並不明顯,不可能獲得藥字號批文。


    費巧雲的話不大靠譜,但有一句是對的,“解釋就是掩飾”,所以他沒想過跟夏女王解釋什麽,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她搞定這個棘手的難題——上次給她藥妝配方時,不是被她麽麽噠偷襲了麽?如果他能提煉出藥妝的核心化學成分,讓雲霜藥妝獲得藥字號批文,啪啪啪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


    南藥王姚老爺子的藥物研究記錄,給了雲開很大的啟發。姚老爺子認為,華夏的傳統醫學,帶有較強的經驗主義色彩,謂之曰“經方”,這並不符合自然科學的發展規律。


    有句古話說,“是藥三分毒”,說的就是藥物的毒副作用,傳統中醫的解決辦法是以其它藥物來中和,或者針對不同病人的體質,精確控製用法和用量,對從醫人員的要求太高,所以難以大規模推廣,尤其在思維邏輯完全不同的西方國家裏。


    雲霜的藥妝產品同樣如此,所以才會同步開設了雲霜診所。雲霜藥妝想要獲得藥字號批文,或者未來進軍海外時,申請米國的fda認證和歐盟的cos證書,都必須按照西方人的思維方式,提煉出藥物中的有效成分,摒棄掉其中的毒副作用,測試其安全性和有效性……這跟施洋博士的大麻抗癌藥,目前所遇到的情況沒啥區別。


    雲開迴到藥物實驗室,一頭紮進了一堆分析儀器中。本來這事兒金玉堂更擅長,不過金大少被他勸去接他老子的班了,無奈之下隻得親自上陣,換上研究所的白大褂,活像個西方魔幻影視裏的白袍巫師……


    與此同時,費巧雲迴到海棠溪別墅,看見女兒坐在門口的涼椅上,身上隨意地披了一件米色大衣,一個人捧著一本書安靜地閱讀,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有些柔弱,與往日的雷厲風行大相庭徑。


    知女莫若母,費巧雲知道女兒這樣讀書的時候,通常也是她心緒不寧,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的時候。夏晗霜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名作家,可以到世界各地去旅行,縱情於山水之間,認識各種各樣的人,然後寫下所見所聞——可惜這個夢想後來化作了泡影,隻保留下來喜歡讀書的習慣。


    費巧雲輕手輕腳地走近,徑自坐在女兒旁邊,沒有主動開口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夏晗霜伸手去拿茶杯時,卻發現摸了個空,抬頭一看茶杯在老媽手裏,沒好臉色說:“費巧雲!你又用我的杯子!”


    “喲,還嫌棄我的口水啦?”費巧雲滿不在乎地說:“你小時候在我身上塗了那麽多口水,媽都沒嫌棄你呢……”


    夏晗霜心裏憋屈,沒心思跟老媽鬥嘴,茶也不喝了,埋頭繼續看書。費巧雲沒事找事,伸長脖子望過去,正好看到一段話:“你與我之間,愛情竟如此淡薄,冷靜而又純潔,像透明的空氣,像清澈的流水,在那天上月和水中月之間奔湧……”


    “哦,《你與我之間》,希梅內斯的情詩。”費巧雲出身書香世家,當年也是鼎鼎大名的才女,張嘴就說出了詩句的出處,然後喋喋不休地數落起來:“我說閨女,你別讀這些沒用的了。媽給你推薦幾本書,《傲慢與偏見》、《飄》、《唿嘯山莊》、《理智與情感》,號稱西方愛情與婚姻的聖經,女生必讀……”


    夏晗霜很想堵住耳朵的樣子,讓費巧雲飽受打擊,欲求不滿地盯著女兒,突然蹦出來一句:“我剛約雲開喝茶了。”


    “什,什麽?!”


    “那個混小子,居然敢欺負我的寶貝女兒!”費巧雲得意洋洋地說:“老娘我打不過他,罵也要罵贏他,哼哼!”


    “誰跟你說他欺負我了?”夏晗霜滿臉通紅,又不知道奇葩老媽去幹了啥好事,把手裏的書本往桌子上一摔,惱羞成怒道:“你把他怎麽了?”


    “喲,果然是女生外向,媽還沒把他怎麽著呢,你這就心疼了?”


    夏晗霜拿老媽實在沒轍了,梗著脖子撅著嘴,怒目而視,一聲不吭。


    費巧雲鄙視地瞥了女兒一眼,不停嘴地碎碎念道:“若不是看你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老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才懶得過問你們的閑事呢!我是你們的老娘,又不是你們的紅娘,你說我這又當親媽又當媒婆的,我容易嘛我?偏偏有些人還不領情……


    “你們這些小家夥,根本不明白愛情是什麽,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打算放棄了?女兒我跟你講,經營一份感情比經營一個企業還難。昨晚的事情本來就是個誤會,如果不是我去詢問究竟,你打算跟他賭氣到什麽時候?”


    被老媽捅破了窗戶紙,夏晗霜也裝不下去了,委屈地嘟囔道:“我都親耳聽見了!陳紫藿跟他躲在房裏,還讓他脫褲子,我都不想活了……”


    “丫頭你傻啊!”費巧雲沒好氣地打斷她說:“莫說外麵還有客人,就算沒有人,雲開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你倆單獨相處的時候也不少,他有跟你動手動腳過沒有?我看是愛情讓你衝瘋了頭腦……”


    “他跟陳紫藿本來就不清不楚,”夏晗霜猶自耿耿於懷,咬牙切齒道:“就算我昨天誤會他了,也沒有多冤枉他啊!”


    “那是另外一迴事。你的競爭對手不隻是陳紫藿,還有一個蘇杭呢,而且都比你認識得早。”費巧雲耐心地勸解道:“媽不知道他跟你說過多少,但我推測他還有另一個圈子,神秘莫測的暗江湖。


    “雖然你跟他有雲霜藥妝這個紐帶,但陳紫藿和蘇杭跟他都是暗江湖人,你要是真的愛上了他,想真正進入他的內心,要麽去了解和熟悉那個世界,要麽設身處地去理解他,跟他建立恰當的相處方式。那誰說的來著,且行且珍惜……”


    費巧雲說著,順手從桌上拿起那本書,正好翻到一段對白,輕聲朗誦道:“我們對不可能迴避的事實總是低頭的。我們不是小麥,而是蕎麥。小麥熟了的時候,因為是幹的不能隨風彎曲,風暴一來,就都倒了。蕎麥熟了的時候,裏麵還會有水分,可以彎曲,大風過後,幾乎可以和原來一樣挺拔。


    “我們不是挺著脖子硬幹的那種人。刮大風的時候,我們是柔和順從的,因為我們知道這樣最有利。遇到困難,我們向無法迴避的事實低頭,而不需要大吵大鬧,我們微笑,我們幹活,這樣來等待時機。等到我們有力量的時候,就把那些墊腳石踢開,這就是渡過難關的竅門,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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