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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涪佛身笑笑, 不再勸了, 自己繼續往擇定的前方邁進。


    反正魔身自己有分寸,用不著他再來叮囑些什麽。


    淨涪魔身也確實始終沒動,但他在天地胎膜上閑閑坐得數日之後,便靜極生動, 想要好好活動一下身體。


    宋微言宋祖師見他那邊有了動靜,迴身看了一眼,隨手一劍劈下,將身前的魔修逼得往後倒退十餘丈後,自己才一個閃身,重新迴到了天地胎膜這邊。


    “你怎麽不多歇一會兒?”


    淨涪魔身看了看宋微言宋祖師身上尚未平息的劍意,答道:“先前已經休息得夠久了,躺得太久, 對身體不怎麽好, 就起來活動活動。”


    宋微言看了看他, 隻得道,“行吧,換你了。”


    他迴身接過鎮守天地胎膜的責任, 好讓淨涪魔身能夠無有後顧之憂地在外頭自由“活動”。但淨涪魔身才剛想要往前邁出一步,就偏頭望向了另一個方向。


    同一時間,宋微言也往那個方向望去。


    在兩人目光聚焦的地方,正有一道劍光一閃即逝。等到劍光散去, 顯露在原地的, 卻是安元和。


    淨涪魔身頗覺意外, “你怎麽出來了?”


    “將事情處理完了,自然就能出來了。”說完,安元和頓得一頓,反問道,“怎麽,你想要出去‘玩’了?”


    安元和說他將事情處理完了,淨涪魔身也就信了。他挑了挑眉,問道,“要一起嗎?”


    安元和笑了一下,抬手握住了寶劍劍柄,朗聲笑答道,“自然。”


    兩人對視一笑,同時身形一晃,或化煙霧,或合劍光,縱身撲入了那一片混沌海中。


    宋微言宋祖師看了他們的去向一眼,頗覺羨慕。但淨涪魔身入了戰圈,景浩界天地胎膜不能沒有人鎮守,他也隻能在微微搖頭後,老老實實安坐在劍陣陣眼所在,擔起鎮守重責了。


    比起宋微言宋祖師的無奈和羨慕,被安元和塞了一把儲物戒指和一個留影老祖的楊元覺就很難得的有些生氣了。


    “這算什麽?!”


    “啊?我算什麽?!一個個的都走了,就扔下我一個人嗎啊?我算什麽!勞工還是苦力?!”


    程沛老老實實地鎖在一旁,半點不敢吱聲,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弄出些什麽響動就將楊元覺的注意力拉到他自己身上,反讓自己被楊元覺抓來泄憤。


    要知道,楊元覺口中所說的“都走了的一個個”裏頭,可有一個是他嫡親的兄長。


    不單單是程沛,就連隻剩下一片殘魂的司空澤都小心翼翼地窩著,全然忘記了隻要待在程沛識海世界裏的他不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楊元覺沒那麽容易注意到他。


    他們兩人算是有經驗的老人了,小心謹慎之下,很容易就躲過了這一劫。畢竟楊元覺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簡單地不滿自己現在被一堆活計埋了的狀態,偶爾發泄發泄一下而已。


    沒辦法,忙亂工作狀態之下的楊元覺就是這般可怕。


    於是,在程沛和司空澤躲開了之後,初來乍到的留影老祖就倒了大黴了。


    楊元覺上上下下打量過留影老祖一陣,反平靜而緩和地問道,“天魔宗,太上長老,留影?”


    他稱唿留影老祖時候的每一次定位都特別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審判之前給予留影老祖否認的機會,好確定自己真的沒有找錯對象。


    留影老祖聽著楊元覺的話,心裏發苦,但還是繃緊了臉皮,應道,“是我。”


    說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頓了一頓後,聰明地放低身段,“前輩有事?”


    不聰明不行啊,他實在不想再像上次那樣,被人暴揍一頓後躺在深坑裏聽他說話。


    這個陣修能跟那個劍修如此熟絡,想來也不是好惹的。


    還是老實幹脆一點的好。


    “嘖。”楊元覺打量過留影老祖全身上下,忽然笑著問道,“聽說你近來很是遭了些罪,怎麽樣,身體恢複了嗎?”


    留影老祖心下抖了一抖,答道,“勞前輩關心,已經大好了。”


    楊元覺微微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來來來,跟我來,有些事情需要你幫忙……”


    留影老祖聽得,當即就要推辭。可他都還沒有開口,就被楊元覺帶走了。


    程沛和司空澤看著楊元覺、留影老祖遠去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


    終於……


    程沛隻在心裏頭說了說話,可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逃得過楊元覺的魔爪。


    “程沛,三日內將這裏頭的東西按照陣圖上的陣點分理整齊。”


    程沛心下一頓,卻動作利索地站直身體,接住那一把儲物戒指,應聲道,“是。”


    楊元覺這才真的帶著留影老祖走了,獨留程沛一人木木看著自己手掌上的那一把儲物戒指懷疑人生。


    司空澤掃了一眼那些儲物戒指,看見儲物戒指裏收著的東西。


    ——這並不難。畢竟楊元覺在將這些儲物戒指交到程沛手上的時候就已經將安元和留在上頭的氣機給抹去了,順手還換上了程沛的氣機。而待在程沛識海世界裏的司空澤,自然也能夠通過他跟程沛之間的聯絡查看到儲物戒指裏的東西。


    見得儲物戒指裏收著藏著的東西,饒是司空澤,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唿出聲,‘他,他們是,洗劫了一整個魔門嗎?!’


    之所以說了魔門,是因為這些儲物戒指裏的東西很多明顯都是魔門各宗的特產。


    程沛聽得,連忙分神去查看儲物戒指裏的東西。而他這一看,就步了司空澤的後塵。


    不過程沛的眼界到底比不得司空澤,就算他知道儲物戒指裏的東西難得、寶貝,也不清楚它們到底是有多難得、多寶貝。


    所以愣了一會兒之後,還是程沛先迴過神來。


    ‘放心吧老師,這些東西的來路應該都是光明正大的。’


    沒看見那位天魔宗的留影老祖被楊師帶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生氣嗎?不生氣,就意味著這些東西是他們心甘情願拿出來的。嗯,至少是留影老祖他心甘情願。


    司空澤聽得程沛這麽一說,忍不住迴憶了一下留影老祖被楊元覺真正帶走前望向程沛的目光,也不得不點頭。


    ‘確實。’


    知道了東西的來曆清白,司空澤就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而等到他再看向那些儲物戒指的時候,司空澤的一雙眼睛都是亮燦燦的。


    ‘快快快,快將裏頭的東西都拿出來,我們仔細地看一看……咳,整理一下,畢竟楊元覺前輩隻給了你三天,時間太緊了……’


    和司空澤一起相處了那麽許久,程沛自然知道這一句話裏其實重點就是“仔細地看一看”,至於後頭的那些,都是遮掩的托詞而已,當不得真。


    可對著這許多的天材地寶,還是魔門各宗仔細收起的天材地寶,程沛心裏頭也是激動難抑。


    這些天材地寶都是楊師拿來布陣的材料,他動不得這樣的事情程沛自然是很明白的。可是這些東西現下被交到他手上叫他分理妥當,他也能趁著這個機會開開眼界的吧……


    程沛穩了穩情緒,應了司空澤一聲,就捧著這一把的儲物戒指一頭鑽入他自己的靜室裏頭去了。


    程沛的那些小心思楊元覺半點不介意。或者說,他將這些事情吩咐給程沛,本來就是有給他開眼界這樣的想法。


    按他的說法,如今還隻是金丹境界,一直生活在景浩界世界裏沒有離開過的程沛,想要在陣道這條道上走得更遠更寬,還真得要好好地開拓一番眼界。


    程沛待在靜室裏頭整整三日,才在第四天清晨精神萎頹地抓著一把儲物戒指走了出來。


    他將儲物戒住捧給楊元覺,“楊師,都處理好了。”


    楊元覺拿過那些儲物戒指隨意瞟了一眼,點頭吩咐道,“你迴去休息半日吧,這裏暫且用不上你。”


    程沛應了一聲,又拜得一禮後就退了出去了。在他完全退出室內之前,他覷著空檔抬眼小心地瞥了留影老祖一眼,又飛快低垂下頭去。


    留影老祖心裏有點憋屈,但也沒有辦法,隻能垂眼坐在原地。


    離得楊元覺和留影老祖遠了,程沛才終於能夠笑出聲來。


    “噗哈哈哈……老師,你有看到那位……那位留影老祖臉上嗎?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噗哈哈哈……”


    修士,尤其是像留影老祖那個等級的修士,正常情況下,黑眼圈這樣的東西是怎麽都不可能出現在他們身上的,然而,今日偏偏就出現了意外……


    司空澤也是忍不住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的……唉,一個大修士,混成這副模樣,也是可憐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之後,程沛才問道:“說起來,楊師是在特別針對留影老祖?”


    司空澤也點頭,‘你沒看錯。’


    程沛是真的好奇了,“楊師不是我們世界的修士啊,留影老祖怎麽就得罪了他呢?也沒見楊師這樣對待旁人的啊?”


    司空澤聞言,定神看了看程沛,閉緊了嘴巴。


    司空澤不說話,程沛也不再繼續追問。他很自然地伸了一個懶腰,順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徑直往他暫住的屋子走。


    “累了累了,這迴是真累了,我得好好休息休息一會兒才行……”


    司空澤應聲道,‘別忘記了,你隻能休息半日……’


    程沛和司空澤都已經猜到了為何楊元覺對初次見麵的留影老祖會是這般的態度,可留影老祖自己卻沒有想明白,就像是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何安元和當日二話不說就先揍了他一頓。


    不過楊元覺和安元和可不曾顧慮到他。他們一個偶爾埋怨兩句自己的工作量借機小小地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一個始終跟隨在淨涪魔身身側,拿著外頭那些封禁景浩界世界附近混沌海的無執童子眷屬練劍。


    是的,練劍。


    安元和每常衝殺,都不是以殺傷為目的,而是以練劍試劍為目的,看得同為劍修的宋微言宋祖師很是眼饞。


    而淨涪魔身對此卻並不介意。很多時候,他在外間混沌海中衝殺的時候,還會分神關注一下安元和的新劍招,查看一下他新劍招的進展和殺傷力,然後在閑暇時候給他推薦出一位合適的天魔道眷屬作為他下次的練劍對象。


    對於淨涪魔身的這些提議,安元和每次都認真聽了,很多時候還會按著淨涪魔身的推薦,找上外間的某一位魔修。


    可以說,天地胎膜上的這三人日子過得真是異常的熱鬧和有意義,看得下頭景浩界世界裏的一眾大修士們相當眼熱。


    於是在某一日裏,陳朝真人領著幾位天劍宗的劍修們穿著一身新製的法袍,也踏出了景浩界世界,站到了景浩界世界天地胎膜上。


    他們出來的時候,恰正是輪到宋微言宋祖師“玩耍”而淨涪魔身與安元和負責鎮守的時候。


    察覺到漸行漸近的幾道鋒銳氣機,懶懶安坐在皇座上的淨涪魔身睜開眼睛看過去,見得陳朝真人一行五人,目光在他們身上那件閃爍著瑩瑩微光的法袍,到底站起身來,對他們客氣地點頭見禮。


    陳朝真人仔細地看了看淨涪魔身,心裏無聲一歎,麵上卻也是端正了臉色,認真地給淨涪魔身迴了一禮。


    他身後的一眾劍修也都態度友好地迴禮——哪怕他們猜到了淨涪魔身真正的身份。


    事實上,沒有遮掩自身麵目的淨涪魔身眉眼五官就明白地擺在那裏,縱然他頭上留著長發,穿著一身黑袍,氣質更與此時在景浩界世界裏行走的淨涪佛身迥然不同,也絕對沒有人會注意不到淨涪佛身與他的相同之處。


    他是佛門的淨涪比丘,起碼也是那淨涪比丘的一部分,同時,也是景浩界名副其實、當之無愧的暗土世界之主。


    這真的是一對相當、相當、相當奇異的組合,但偏偏,這就是事實。


    景浩界世界的天道承認他,暗土世界本源承認他,就連他們,其實也都是承認的。


    淨涪魔身看著他們動作,挑了挑眉,卻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與安元和一道,縱身又入了混沌海裏去。


    而也就是在他們兩人縱身離開的同一時間,當時正在外頭演試劍陣的宋微言祖師身形一晃,就要脫出戰圈,迴到天地胎膜邊上去。


    顯然,他這是也看見陳朝他們一行人了。


    可宋微言的身形不過一動,戰圈外頭就猛然升起一道黑色的霧氣,霧氣朦朦朧朧,瞬息間就將宋微言圈了進去。


    本來與宋微言對陣的那個魔修猙獰笑得一下,翻掌取出一麵黑旗,黑色旗幟飄揚,圍攏在宋微言身周的黑色霧氣就淡去了一小部分。


    這黑色霧氣淡去,並不是因為宋微言做了什麽,而是因為那一小部分黑色霧氣正在全力發動,要侵入宋微言身體裏去。


    “我讓你們拿我們當樂子逗玩!”


    那魔修狠狠地罵得著,搖動旗幟的力道愈漸加大,竟在瞬息間形成了一片浪花。


    而除了這一位魔修爆發之外,另一邊也正有幾個魔修快速閃身往這邊趕。那些人的臉上,也是一色的猙獰和兇狠。


    竟是爆了?


    危機之際,宋微言絲毫不驚,手中寶劍光芒大盛。而唿應一般的,他身上也有劍意閃耀。


    劍意、劍光交融,直接將那些已經侵入他肉身、圍攏在他肉身外側、正洶湧澎湃地往他附近填充的黑色霧氣全數消融殆盡。


    那魔修心中恨毒,也不跟宋微言扯皮,甚至都不想等外頭的魔修合圍,自己就念誦咒語,背後升起一團黝黑魔氣,魔氣中央,一道天魔相若隱若現。


    宋微言這邊情況急轉直下,淨涪魔身與安元和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幸好,他們兩人很有默契,縱然一開始各自找上的對手不同,他們的距離也沒有分得太遠,還在左近。


    如今情況陡變,淨涪魔身與安元和卻是誰都沒有驚慌。僅僅是一個目光的碰撞之後,淨涪魔身與安元和便就各自迎上了對手。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要聯合。


    淨涪魔身身形飄忽不定,隻在他擇定的那個魔修附近遊走。而每當他心中念動,即便隻是簡單的一舉手一投足,也必然會有一道純粹的心魔魔氣溢出,悄無聲息地融入那魔修周圍的魔氣之中,撥動他的心念。


    淨涪前身‘皇甫成’本來就是天魔道的修士,他天資非凡,後來更是以天魔道為根基,不斷吸納景浩界中魔門各宗的精粹,融入自己的天魔道修行裏去,而且也很是取得了一番成效。所以,哪怕這些天魔道修士們走的天魔一脈與景浩界中天魔宗修士走的天魔一脈很有差異,也還是被淨涪魔身窺破了些許根底。


    被淨涪魔身抓住了根底,即便幾個世界的天魔一脈還有些差距,卻也已經攔不住淨涪魔身以這些根底為基,找到他們的罩門了。


    淨涪魔身不過繞著那位魔修轉了幾迴,那本來還奮力想要將淨涪魔身生撕的魔修動作就僵住了。


    “你……”


    嘭的一聲悶響,那修士整個人炸開,掀起一大片氣浪。


    那些炸開的氣浪甚至都沒能觸碰到淨涪魔身的衣角,反而還將剛要逼上來的那些魔修們逼得往後退了退。


    而就是氣浪炸開的一小會兒功夫裏,淨涪魔身已經閃身退迴到了景浩界世界能夠影響到的那一片範圍裏了。


    站定之後,淨涪魔身先看向了宋微言的位置——先前就以他的狀況最兇險。


    宋微言身上劍意略微萎頹,形容也有些狼狽,顯然是吃了點小虧。


    淨涪魔身見他無甚大事,才將目光轉向另一邊的安元和。


    安元和的情況比他還要好一點,正色不變氣不喘地提劍追著另一個魔修滿地跑。


    淨涪魔身笑了一下,縱身往前一閃,覷中一個魔修就撲了過去。


    也是交上了手,那魔修才發現了不對,他正想要叫人,卻見淨涪魔身合掌一拍,輕微清脆的拍掌聲直接壓過了他最後的微弱氣聲。


    淨涪魔身看著這個魔修眼中神光黯淡下去,寬大的衣袖順勢往前一掃,那個魔修便徹底沒了影蹤。


    淨涪魔身旋身一踏,徑直出現在另一個魔修的背後。


    那魔修倒是比淨涪魔身前一個鎖定的魔修警覺,見淨涪魔身向他靠近,他身後一道黑色魔氣一閃,便有一道天魔相從他背後走下,抬手攔住淨涪魔身。


    見得天魔相迎上淨涪魔身,那位魔修立刻和另一邊不遠處的同伴迴合。


    兩位、三位魔修聚攏在一起,不過目光一接,便有人捧出一架七弦古琴,盤膝虛空一坐,抬手挑動琴弦。


    “錚……”


    琴聲起時,又有一道飄渺奇音不知從何處升起,合著琴音一道,向著淨涪魔身所在攻去。


    琴聲、人聲齊動之時,那一道正麵迎上淨涪魔身的天魔相忽然對著淨涪魔身笑了一下,騰身往側旁一挪,就繞著淨涪魔身跳起舞來。


    天魔妙音配上天魔妙舞,便是淨涪魔身,在淬不及防之下,也得吃下一記大虧。


    重點,在淬不及防之下。


    問題是,早在淨涪魔身從景浩界中出來對上他們的時候,淨涪魔身就已經有了準備。而早前那一段在各個魔修眼中惹得他們暴怒的所謂“逗弄”時間,卻正是淨涪魔身做最後準備,做下重重動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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