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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麵放的都是些小玩意兒......”


    木樹邊跟淨涪佛身解釋, 邊用力推開了門。


    原本就隻是虛虛合上的門一下子打開來, 讓屋裏所有的一切都無遮無攔地暴露在淨涪佛身的眼睛裏。


    這間屋舍空間很大,裏頭堆放的東西也不少, 不過這些東西都被家主人按照一定的規律整齊擺放在鋪滿了四麵牆壁的大木架子上,空出大片空間來。


    而那大片大片的空地上,卻又被人仔細而周密地鋪了一層那動物碎皮毛縫製成的地衣。


    ——這片鋪著地衣的地方,該是為了讓孩子日後玩耍、跑爬特意空出來的。


    木樹不久前才跟淨涪佛身說,這間屋舍是他在八個月前著手布置的......


    這樣說來, 木家對他們那個當時還在娘胎裏的孩子也確實是很重視了。


    淨涪佛身掃過一眼屋裏的所有物件,微微側過身來問木樹, “檀越,我可以進去嗎?”


    木樹哪有不同意的?他連連點頭, “淨涪師父請隨意。”


    淨涪佛身合掌探身,無聲答謝了一番,然後便脫下了他的僧靴,穿著僧襪走入了房間裏。


    注意到淨涪佛身的動作,木樹也是低頭合掌, 深深地向著淨涪佛身的方向拜了一拜。


    淨涪佛身一路踩著地衣,在東麵的牆壁前站定。


    木樹還隻站在房舍門邊, 沒敢入內,隻睜著眼睛看著淨涪佛身動作。


    難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就在那一片東西裏頭?


    木樹果然沒有猜錯, 淨涪佛身在那邊略略站定之後, 直接就伸手從那個木架子上取了一件東西下來。


    卻是一把小小的迴旋木鏢。


    這把木鏢的尺寸極其袖珍, 躺在淨涪佛身手上也隻占去了三分之一的空間。而且這把迴旋木鏢的三個尖角也都被磨平磨鈍, 半點不傷人——它基本也和一片木片沒有什麽區別了。


    而為了將它和普通木片劃分開來i,為了贏取孩童的注意與歡心,製作者除了仔細打磨去細小的木屑外,還特別在木片上刻下了一個眉眼特別生動靈活的小老虎,看著尤其的童稚可愛。


    這也真就是一件適合小孩子把玩的小物件而已。


    不過除了這把迴旋木鏢之外,與它同一層的木架上其實也還依著大小次第擺放著好幾把一樣平且鈍的迴旋木鏢。


    顯然,這些體積更大一點的迴旋木鏢是給日漸長大的孩子備著替換的。不過等孩子日漸長大之後,這些木鏢的木角就要被削平削尖,向著武器的方向靠近了。


    淨涪佛身隻看過一眼木架上的其他迴旋木鏢,便收迴目光,拿著他手裏的那把小迴旋木鏢轉身出了屋舍,迴到了木樹身邊。


    木樹訝異地多看了淨涪佛身手上的那個迴旋木鏢幾眼,才開口問道:“淨涪師父,這......這就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不像啊......


    不會是淨涪師父他認錯了吧?


    但讓木樹既安心又失望的是,淨涪佛身對他點了點頭。


    “是它。”


    說話間,淨涪佛身低頭看了他手上拿著的那片袖珍迴旋木鏢一眼。


    木樹下意識地隨著淨涪佛身的目光往下落,望向他手掌的位置,卻恰恰好看見一道蒙蒙的金色佛光在他手掌中升騰而起,將原本被淨涪佛身拿在手上的那片袖珍迴旋木鏢牢牢罩定。


    這......


    木樹下意識地緊閉嘴巴,將到了嘴邊的驚唿聲牢牢鎖在喉間。


    他等了好一會兒。


    木樹自己也不知道是這好一會兒是多久,或許是一倆刻鍾,又或許隻是幾個唿吸間?


    總之,他自覺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看到那片蒙蒙的金色佛光收斂下來,露出仍然被淨涪佛身拿定的那一片柔軟且空白的紙張。


    是了,這個才該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吧......


    木樹吞咽了一下口水。


    淨涪佛身看了看手掌上的那片貝葉,翻掌將它和其他的那些貝葉歸攏到一處放好,才重新抬起頭來,望向木樹。


    木樹還有些發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淨涪佛身合掌,低唱了一聲佛號,又喚道:“檀越?”


    木樹渾身一個激靈,立時應聲,“淨涪師父?”


    淨涪佛身點點頭,“這一趟能順利收迴《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還多得檀越相助,為了答謝檀越,我當許檀越一個報酬。不知檀越你可想好了?”


    淨涪佛身的話才剛出口,他對麵的木樹就已經脫口而出地迴應道:“想好了!”


    淨涪佛身微微點頭,示意木樹將他的想法說道出來。


    木樹深唿吸一口氣,趁著那點時間調整自己的思緒,又頓了一頓用以組織語言,才開口道:“那小迴旋木鏢原本是我給我那孩兒準備的,誰成想它竟然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一部分?”


    他苦笑了一下,又偏頭看了看屋子裏擺滿了各處木架的玩具,才繼續道:“既然它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一部分,淨涪師父你將它帶走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的。至於我想要的東西......”


    “我希望淨涪師父你能送一個‘玩具’給我那孩兒。”


    帶走人家的玩具,就補上一個給人家,確實是很公平。哪怕淨涪佛身知道,麵前這個山裏漢子並不隻是想跟他討一個玩具那麽簡單。


    所以淨涪佛身還是點頭了。


    他問道:“那麽檀越你覺得,什麽樣的玩具適合小檀越呢?”


    看那間屋舍就知道了,木樹給他孩子準備的玩具並不隻是簡單的拿來玩耍取樂的物件,甚至還是武器。


    那些木架子上擺著的東西,可不隻有淨涪佛身取走的那一把袖珍迴旋木鏢而已,還有彈弓、小木弓、草繩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


    木樹一時間也被問住了。


    他家裏這個才剛出生不到一日的小兒是他的大兒。也就是說,這一迴是木樹頭一遭當父親。


    這樣陌生的角色確實叫他興奮無比。


    可同時,那個躺在繈褓裏的柔軟小兒卻又叫木樹手足無措。


    他還不知道該怎麽去做一個父親。


    他爹待他是很好的,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要他學著他爹那樣在孩子六歲前放養,木樹又覺得不太好,他想要多教他孩子一點東西,好讓他能更好地在這山林中生活。


    木樹想過很多遍,也想了很多,他甚至還動手做了很多。


    ——那屋子各處木架上都有的袖珍小玩兒就是證據。


    他幾乎都已經想好了怎麽教導他的孩子了。


    可今日淨涪佛身跟他問起,他又不確定起來。


    木樹一下子愣神,淨涪佛身也沒有催促,由著他自己慢慢地思考琢磨,真正地確定下他自己的心意。


    也沒讓淨涪佛身等上太久,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木樹就抬頭定定地望向淨涪佛身,“淨涪師父覺得,什麽樣的玩具更好呢?”


    他心裏遲疑猶豫,一時沒能真正地確定下來。不過不打緊,淨涪比丘還在這裏呢。


    有淨涪師父在,哪兒就需要他自己去為難?


    向淨涪師父請教不就可以了?!


    饒是淨涪佛身,一時間也沒想到木樹居然會將這個問題甩給他。


    他眨了眨眼睛,快速將思路梳理過一遍,“檀越不確定嗎?”


    木樹點了點頭,很坦誠而直接地道,“正想要問一問師父您。”


    淨涪佛身點點頭,抬手從他自己的隨身褡褳裏摸出一節木頭來。


    他將那節木頭拿在手裏看過一眼,也不去拿什麽刀,直接伸出手指在木頭上接連比劃過。


    木樹瞪大眼睛看著淨涪佛身的動作,但任憑他再努力,也就隻看見淨涪佛身的手指不快不慢地在那節木頭上簡單地比劃過之下,就停下來了。


    他奇怪地看著那節木頭,怎麽都想不明白。


    隻用一隻手托住那節木頭,淨涪佛身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木頭上來迴動作,將好幾塊小木頭收起,放到一邊去。


    這就是邊角料了。


    待他將這些邊角料拿開之後,依舊停在淨涪佛身掌心上的,就是一個圓滑到近乎天然成形,沒有丁點錯漏的圓球。


    圓球隻有成人大拇指一節寬長,瑩潤而有光。


    木樹光是看著,也知道這一顆圓球大概就是成品了。


    盯著那圓球看了半響之後,木樹似乎是嗅到了什麽異樣,用力地扇動了幾次鼻翼。


    他的感覺沒有錯,動作也沒有白費,不過嚐試了一小會兒之後,木樹竟然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異香從那個圓球中飄出。


    木樹愣了愣,竟然不自覺地將心裏頭的話說出口來:“淨涪師父,這個木球......應該不適合給一個小孩子吧?”


    別看木樹是第一迴當父親,是個生得不能再生的生手,可是在他娘子診出孕信之後,他是很用心地了解過的。


    小孩子的好奇心強,什麽東西拿到了都會想要往嘴裏塞,這麽一個小小的圓球,還有這麽一陣香味,讓小孩子碰到......


    淨涪佛身安撫了他一句,“檀越且安心再等一等。”


    木樹就閉上嘴巴了。


    淨涪佛身又低下頭去,繼續他自己的動作。


    他的手指在指長的木球上又是來迴且快速地比劃過好幾遍。


    這好幾遍,是木樹自己以為的。


    事實上,淨涪佛身在那木球上比劃過的數目足有數十近百下了。


    等到他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之後,淨涪佛身將那個木球托起,低頭往手上吹了一口氣。


    頓時,木球的表麵就揚起一層細細密密的木屑。


    待到木屑通被吹去,留在淨涪佛身手掌上的這個木球表麵就出現了一個栩栩如生、威風勇武的大白老虎。


    大白老虎閉著眼睛趴在木球上,就像是臥在它自己的洞窟裏,閑適而自在。


    木樹打量了這個木球好一陣子,目光幾迴在大白老虎身上徘徊。


    他總覺得這隻老虎是活的,下一瞬間就能從木球上走下來一樣的。


    淨涪佛身轉過頭來看他,問道:“檀越,不知我能不能見一見小檀越?”


    “哦,哦......”木樹連連應聲,“淨涪師父等一等,我去將他抱過來。”


    他轉身就走。


    不過得一小會兒功夫,他就又抱著一個繈褓迴來了。


    到得淨涪佛身近前,他將僵硬的手臂直直地往前伸,好將繈褓裏的小兒遞到淨涪佛身麵前,讓他看個清楚。


    也不知是什麽緣法,在淨涪佛身低眼去看那繈褓的時候,那原本還在熟睡,甚至都未曾睜開眼的小嬰兒就小小地動了動身體,然後更砸吧砸吧嘴巴,竟就睜開眼睛來了。


    淨涪佛身也不意會變成這樣的一個情況,他迎著小嬰兒的目光望入過去。


    那雙真正純淨黑亮的眼睛裏倒映出一個他來,卻不知道這小嬰兒是不是真的看見了他......


    淨涪佛身淡淡地想著。


    他心中未見波瀾,木樹卻不能。


    看見繈褓裏原本安安靜靜睡著的嬰兒睜開眼睛,他抱著繈褓的手都抖了抖,如果不是那繈褓上的細細重量明白地昭示著他的存在,怕木樹驚慌之下,能直接將這個繈褓給遠遠地拋出去。


    好不容易穩住了手,木樹都要忘記他麵前的淨涪佛身了,隻下意識地摒住唿吸,像是怕嚇到嬰兒一樣地將腦袋一點點湊過去,深深地望入那孩子的眼睛裏。


    察覺到木樹氣息的接近,那嬰兒將眼睛往木樹的方向挪了挪,然後又像是累了一樣砸吧砸吧小嘴,又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木樹一眨不眨地看著小嬰兒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不自覺地咧嘴傻笑開來。


    他似乎是心有顧忌,怕驚擾到了才剛睡過去的小嬰兒,連半點笑聲都沒有。


    淨涪佛身不理會傻笑的木樹,抬手快速地在嬰兒頭頂撈過,又像是拿捏著什麽東西一樣,雙指虛虛捏著點落在那木球上。


    他手指落下的位置,恰正是木球上臥趴著的那隻大白老虎的眉心處。


    淨涪佛身的手指在那處位置點了一點後,就若無其事地將手又收迴來了。


    如果此間左近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那一頃刻間大白老虎睜開來又快速閉上的眼睛,那麽當然也就不會再有人看見那大白老虎睜開的眼睛裏倒映出來的木家小兒那張紅且皺的臉蛋。


    那邊木樹傻笑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恢複了理智,記起自己方才在做得什麽。


    他清咳了幾聲,將臉上傻氣得可以的笑容又統都收斂了迴去,若無其事地問道,“淨涪師父,你忙好了?”


    淨涪佛身並不拆穿他,而是點頭,將他手裏拿著的那個木球放入繈褓裏。


    就在那小兒的旁邊。


    木樹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


    但他話還沒出口,嘴巴就又緊閉上了。


    因為他看見隨著淨涪佛身的手伸向那個繈褓,隨著那個木球一點點接近繈褓,那原本不過一節拇指寬長的木球竟然在慢慢地變大。


    到得那個木球被放入繈褓之中,木球已經變成幼兒拳頭大小了。


    雖然這個大小的木球還有被孩子拿起直接塞嘴裏的危險,但那都是孩子稍大點的事情了。一兩歲的孩子就算是要將這木球往嘴裏塞,那也絕對塞不進去。


    木樹確實是第一迴當父親,但臨近的人家也有孩子,各種年齡段的孩子木樹都見過,哪兒還會不知道?


    更何況......


    這木球現下就在他麵前變化,想必等到日後他家孩兒長大到會而且也能做到將這木球塞嘴裏的時候,這木球還會繼續發生變化。


    總之,不會讓孩子給生吞了。


    木樹又多看了那個木球幾眼,才慢慢地將繈褓又給帶迴來。


    他甚至還抱著繈褓,帶著孩子跟淨涪佛身躬身而拜,“多謝淨涪師父恩賜。”


    淨涪佛身搖搖頭,他雙掌在胸前一合,微微低下頭去,道:“不過是因緣果會而已。”


    因緣果會?


    聽得這四個字,木樹心頭忽然一跳,抱著繈褓的手臂又僵了一下,啞著嗓子問道:“淨涪師父,你的意思是......這孩子他可能有佛緣?”


    木樹真正要問的什麽,淨涪佛身明白。


    他搖搖頭,答道:“尚且不知道,隻看日後吧。”


    天地將變,淨涪佛身連自己的日後都不能確定,又怎麽知道這個不過才剛出生的嬰兒能不能順利長到日後,又會走上什麽樣的道路?


    聽到淨涪佛身這迴答,木樹愣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這一刻都是個什麽滋味,又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他抱著繈褓裏安睡的嬰兒傻愣著站了一會,才算是迴過神來了。


    淨涪佛身與木樹又閑話了幾句,便直接跟木樹辭別。


    縱然淨涪佛身來去匆匆,木樹也沒有開口說要留人。他先將懷裏抱著的孩子送迴到他娘身邊,才親來送淨涪佛身。


    他這一動,屋裏除了脫力躺在床上昏睡過去的產婦和剛剛的孩子之外,能動的人全都跟了出來了,要送淨涪佛身一送。


    早先是他們不敢打擾淨涪佛身,但現在淨涪佛身要走了,他們如何還能不送一送?


    淨涪佛身對這些不太在意。


    他在木樹等一眾人的陪同下走出了山坳,一路到了山腳處,才停下腳步,轉身與一眾人等合掌一拜,“送到這裏就好了,諸位檀越請留步吧。”


    淨涪佛身既然都開了口,木樹等人也不想拂了他的意,便真就在這山腳邊上停下了。


    一眾人等麵麵相覷,又都總是偷眼往淨涪佛身身上瞥,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似的。


    淨涪佛身略等了等,但木樹等一眾人愣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所以到了最後,還是淨涪佛身開口詢問道:“各位檀越可是有事?”


    淨涪佛身都開口問了,他們要還不張口,那就真是傻了。可是到底怎麽開口,又是誰來跟淨涪佛身張這個口......


    木樹這邊廂的一眾人等沉默得一陣,忽然有誌一同地轉過頭去,定定地望向木樹。


    那一雙雙眼睛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種情況下,木樹能夠推托?


    他很是自然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父母、老友、熟人,上前一步,躬身向淨涪佛身深深拜下去,低垂著頭問道:“淨涪師父......不知我們能不能跟您求幾部經典?”


    “竟然是為了這件事麽?”淨涪佛身笑了一下,“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低唱得一聲佛號,真就從他的隨身褡褳裏捧出幾部佛經來遞了過去。


    木樹雙手接過,對著淨涪佛身又躬身深拜了一拜,才轉身將手裏的佛經給一一分發了下去。


    分發佛經的時候,木樹目光不自覺地掃過手裏佛典的封麵,看見那封麵上陌生的文字。


    是的,這佛經上的文字對木樹來說,相當、極其的陌生。


    畢竟他不識字啊。


    不僅是他,現下站在山腳邊上的所有人,除了淨涪佛身之外,誰又識字了?


    可是不識字的他們,卻愣就是識得這佛經上的文字都是個什麽意思,都說的什麽。


    木樹嘴巴下意識地蠕動了幾迴,卻始終沒能將他胸中不斷翻滾的那幾個字給念道出來。


    不過木樹沒有動作,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控製得住自己。


    木樹就聽到了好幾個聲音或快或慢地用相同的口音說出一模一樣的一句話。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木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淨涪佛身。


    淨涪佛身又將一疊《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遞過去,好讓木樹繼續分發下去。


    不錯,淨涪佛身第一迴遞給木樹的那些佛經其實還真不夠木樹等人分。


    木樹自然又是雙手接過那些佛經,一一分發過去。


    好不容易人手一份《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之後,木樹看了看他自己手上的兩部佛經,問道:“淨涪師父,這本《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說的可就是藥師琉璃光如來?”


    木樹不識字,也從來沒聽過藥師琉璃光如來這位尊者,但這本《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拿在手上,他似乎莫名就明白了什麽。


    “正是。”淨涪佛身點點頭,又道,“如今世道日漸艱難,這位尊者的佛號你們應該多誦念,若能得這位尊者神通庇護,諸位檀越的日子也會好過得多。”


    淨涪佛身這麽一提醒,木樹等人臉色俱各一整,都捧著手上的佛經,向著淨涪佛身深深拜謝。


    都不是傻子。


    就算他們居住在山裏,多以狩獵為生,沒有什麽田地耕種,不知道農家的收成,可山裏也有山裏的艱難,他們住在山裏,吃著山裏的東西生活,自然也是了解的。


    本來就早有疑慮,如今聽淨涪佛身這麽一說,就更確定了。


    沉默禮拜過後,木樹一眾人等中有幾位老人眼界更廣一點,看淨涪佛身好說話,也就不再死拽著木樹衝頭陣了,自己從人群中站出來,問淨涪佛身道:“淨涪師父,不知道誦念藥師琉璃光如來尊者都有些什麽講究?這部《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又該要怎麽供奉?”


    這些問題就是沒有人問起,淨涪佛身也是要跟他們說一說的,更何況他們已經問了?


    淨涪佛身當下就將其中的種種講究都跟他們一眾人等細說了。


    “念誦尊者名號,隻要念誦時候誠心恭敬,沒有褻瀆不敬,一般而言是沒什麽問題的。至於供奉《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淨涪佛身跟他們說起的那些,木樹等一眾人都很認真地記下來了,不敢有一絲懈怠。


    將這內中一應關竅與木樹等人說道明白之後,已經又是半個時辰的功夫過去了。淨涪佛身見他們都記下了,也就不再多言其他,合掌對他們拜了一拜,告辭離開。


    木樹等一眾人就捧著那一部薄薄的經典,站在山腳邊上遠遠望著。一直到淨涪佛身的身影遠去遠去,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他們才慢慢地迴去了。


    木樹跟著他爹娘迴到了家,仔細將手上的佛典供奉到幹淨的地方,才又去看產房裏的一大一小。


    說是看,其實也就是聽他娘說說裏頭他媳婦的情況,又請他娘幫著將他孩子抱出來見一見而已。


    如此“看”過他們之後,木樹又親自燒了熱水洗了澡,才帶著那部《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迴到他自己的房間,捧著經書開始誦讀。


    他不識字,今日之前也從來沒有誦讀過這部經書,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可即便如此,木樹誦讀起這一部經文來,可真是不帶一點磕絆的,格外的順暢流利。


    且不單單是他,他爹、他娘以及左近鄰居,但凡得到淨涪佛身贈出的那部《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都是這般的情況。


    待到順利誦完這一部經文之後,木樹怔忪了一會,竟然不知怎麽的,又閉上眼睛去。


    不過不管他怎麽努力迴想,他也總找不到方才念經時候的那種神異感覺。


    嚐試了好幾遍之後,木樹終於又睜開眼睛來了。


    他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在他想到腦袋徹底炸裂之前,他目光的焦點終於落在了他身前的那一部薄薄的經典上。


    那經典上的文字映入眼簾,讓他無意識地跟著念誦出來,“《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念著念著,他眼睛一亮,再不理會其他,還自將那部佛經捧在手上,一字一字認真誦讀起來。


    “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遊化諸國,至廣嚴城,......”


    那誦經聲被風吹著送著,在淨涪佛身耳邊轉了一圈。


    淨涪佛身迴頭看了看那座已經被其他山峰遮掩去形跡的山頭一眼,又自迴頭,繼續往這下一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所在尋去。


    現在他手上共有二十七片貝葉,其中空白貝葉的數目不少,而他若要在危險時候向祗樹給孤獨園求救,隻需片空白貝葉即可,其他的空白貝葉都可以用上了。


    踏入祗樹給孤獨園中聽世尊釋迦牟尼講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將那些為數不少的空白貝葉內容感召出來,消化吸收成自己的東西,本是最正確的做法。


    但可惜......


    淨涪佛身不能。


    無執童子久久沒有動靜,看著他現在是要比以前很多時候清淨安全了,可以稍稍放慢一下腳步,或者是閉關點燃自己的積蓄了,以使他自己更往前攀登上一個台階。


    然而淨涪佛身以及淨涪本尊心頭不停積累、增加的壓抑,卻又在一遍遍地提醒著他。


    告訴他,那都是錯覺。


    錯覺!


    他不單不能放鬆,他還更該加快腳步,真正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淨涪佛身、淨涪本尊都是淨涪,而淨涪......尤其相信他自己。


    所以比起樂觀地認為無執童子這麽長時間的沉寂是被什麽人什麽情況拖住了,倒不如說這無執童子正在醞釀著最後的爆發。


    等到一切醞釀完成,那它真正爆發出來的威力,怕更讓他們抵擋不住。


    淨涪佛身和本尊的預感沒有錯,就在淨涪佛身加快腳步,向著更遠的方向前進的時候,竟然在混沌戰場中陷入不知名狀態中的無執童子終於被反抗無執童子聯盟的人發現了端倪。


    這也難怪,當日天魔主隨性出手,直接將五指童子丟入那種莫名狀態中,讓他自己去‘凡思’、去‘冷靜’的時候,因為天魔主出手太過突然,無執童子對此一無準備,便連最基本的遮掩提醒都沒有,光憑他座下眷屬拚死糊弄,又能瞞得住反抗無執童子聯盟的人多久?


    能有這麽一段時間的平靜,都是反抗無執童子聯盟忌憚他,不敢貿然動手才製造出來的局麵了。


    這會兒發現無執童子狀況不好,反抗無執童子聯盟的修士怎麽會錯過這個機會?


    縱然無執童子座下眷屬拚死努力,也終於不能阻擋反抗無執童子聯盟的消息穿透他們的阻截,遞送到所有他們想要送到的對象手裏。


    “動手嗎?”


    “動手嗎?”


    “嗬嗬,我都等了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今日,怎麽可能不動手?!”


    “錯過了今日,下一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我讚同動手。”


    “對,而且越快越好!”


    “我倒是覺得......應該要再等等......”


    “等?還等什麽?我們都等了這麽久了,還不夠嗎?”


    “就是,從我們世界破碎到現如今,都等多久了?都現在了,還要我們等下去......嗬嗬,你別不是怕了吧?”


    “你!我怕什麽怕!我恨不得跟他拚了!”那個說話的人狠狠地喘了幾口大氣,才勉強說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無執他為什麽忽然會傳出這樣的消息來?”


    “這個消息真的假的?有沒有什麽問題?是不是他自己放出風聲想要讓我們找上門去好一把將我們坑殺個幹淨?!”


    “這也就罷了,萬一,萬一我們反倒幫了他一迴,那我們豈不就是弄巧成拙?!”


    有人據理力爭,慢慢地也就叫一些人冷靜下來了,開始真正地梳理起無執童子那邊的事情。


    “地仙曆十五元會......我沒在戰場上碰見過他,你們呢?”


    反抗無執童子聯盟十二位大首領各自想了想,都是搖頭。


    “沒有。”


    如此反推迴去,反抗無執童子聯盟十二位大首領終於能夠確定無執童子在戰場上失蹤的真正時間。


    “好了,我們已經確定時間了。那麽讓我們再來確定一下,到底那一日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又是誰,能讓無執童子在與我們的戰場上無聲無息地離開的?”


    在座眾人一時俱各沉默。


    可沒有人作聲,不代表他們心裏就沒有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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