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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嘉本頓了頓, 卻是和他說道:“總將自己關在府裏不好, 多出去散散心吧。”


    謝景瑜也隻一點頭:“嗯,知道了。”


    謝嘉本見他明白,沒再和他說這個。畢竟說到底, 這件事由他出麵搭橋,他心裏頭也不是很得勁。但他偏又不能什麽都不說......


    謝嘉本轉過話題, “聽說你最近在大手筆購入筆墨紙硯和金粉等東西?”


    謝景瑜知道謝嘉本這麽提,是有意在補償, 但他不想要, 便答道:“嗯,是想備著些。”


    謝嘉本聽得這話,也不勉強, 隻一點頭, 便擱下茶盞站起身來:“如果有需要,可以讓謝遠拿了你的牌子去找管家。”


    謝景瑜點頭:“多謝四叔。”


    謝嘉本也隨意地點頭, 便離開了。


    謝景瑜隻略送了送, 便自帶了那一部佛經迴了小書房。


    第二日,謝景瑜忙活過早課,用過早膳,又自在淨涪靜室之外與五色鹿待了一早上,然後再用得午膳, 休歇過午覺,才獨自一人晃晃蕩蕩地出了謝府大門。


    他也不是不能早上出門,但大清早的, 那兩人不是正忙著早朝就是在和宮裏的嬪妃你來我往,哪兒有時間出來找他?


    那兩個人沒找到他,事情沒個結果,他還不得再從謝府裏出來一趟?


    他們閑得沒事幹,他還忙著呢,哪兒有空陪他們這一趟一趟的折騰?


    倒不如兩廂湊合,一次解決了事。


    沒出乎謝景瑜的意料,他才剛入得長街街頭,就見到一身眼熟青衣的人站到了他身前。


    謝景瑜眯了眯眼睛,也不等那人開口,直接就道:“說吧,去哪裏。”


    那人有點意外,但也還是繃緊了臉與他道:“謝公子請隨我來。”


    謝景瑜被他們帶上了一處茶樓,還自上得那茶樓頂層的雅間,推門往裏,果然還是那一男一女。


    謝景瑜雙掌一合,平平靜靜地與兩人見禮:“謝景瑜見過兩位檀越。”


    這禮、這聲稱唿,都在和他們說明了一個事實。


    孫昌快速壓下眼底浮起的喜色,低頭去看薄婉君,見得她麵上升起的哀慟,歎得一口氣,安撫地將她摟入懷中。


    薄婉君拿帕子壓了壓眼眶,卻與孫昌道:“昌郎......”


    孫昌又是歎了一口氣,再安撫得她一下才放開薄婉君,低聲勸慰得她一聲,便領著人去了隔壁的雅間。


    謝景瑜自在一個座位上坐了,然後抬頭望定薄婉君:“都不必再多說了,直接攤開來吧。”


    薄婉君明顯地愣了一下,沒說話。


    謝景瑜也沒想要她答案,隻道:“你曾說要我償還你的生育之恩。可以,你且說來。”


    哪怕薄婉君剛才已有預料,但真正聽到這話的時候,心頭也是悶了一下。


    謝景瑜沒錯過她那一瞬間的不虞,但也沒說話,隻等著她的條件。


    她垂下眼瞼,遮攏住眼底所有的情緒。


    她做得那般嫻熟那般完美,所以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揣摩得到那片刻的靜默間,她心頭都轉過了幾番決斷。


    “我要紅顏不老、身體康泰的藥丸或者秘方。”


    謝景瑜轉眼看她,卻問道:“隻要這些,沒有別的了嗎?”


    薄婉君笑,“我若要能長生不老的,你能給我?”


    謝景瑜也很幹脆地道:“給不了。”


    “那不就是了?”


    謝景瑜再重複地問了她一遍:“真就要這些?”


    薄婉君斂盡了笑意,此刻,她的臉龐格外的冷凝,“你別告訴我,這點子東西你都給不了我?”


    謝景瑜沉默半響,忽然睜開眼睛定定地望向薄婉君。


    薄婉君也半點不怯場,垂眼穩穩坐在位置上,任由謝景瑜的目光在她身上轉過。


    好一會兒之後,謝景瑜收迴目光,答道:“東西,我會給你。”


    謝景瑜不知道淨涪一個佛門比丘會不會有這些東西,但他這段時日和五色鹿廝混得久了,卻是知道他這位鹿師兄的能耐。


    所以他知道,如果薄婉君真就這點要求的話,那都不用勞動到他老師,隻需要求一求他的鹿師兄就可以了。


    可就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才再一次向薄婉君確認。


    “償還了這一場生恩之後,你與我之間的因果就算了結了,你真的隻有這一點要求?”


    薄婉君點頭,沒說話。


    謝景瑜望著她半響,忽然站起身,步步走到她的近前,雙膝跪地,雙手交疊在身前,腦門叩下。


    “砰!砰!砰!”


    三叩拜之後,謝景瑜站起身,轉身離開。


    “我會將東西送到你手上,如此,你我兩人因果就此了斷。”


    薄婉君大睜著眼,看著謝景瑜的身形一步步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在她的麵前。


    她的眼淚終於再壓製不住,大滴大滴打落。


    她哭得無聲,饒是孫昌,也是到得近前才發現了她的異狀。


    孫昌按捺下立即詢問薄婉君的打算,走到她身側,將她擁入懷中。


    若是往常,薄婉君少不得趁機倒入孫昌懷中,哀哀切切地引起孫昌的憐惜。但這會兒,薄婉君的背坐得筆直筆直,流露出一種難得的倔強。


    而偏偏是這種不同往常的倔強,更引得孫昌憐惜。


    他摟著薄婉君,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問,隻靜靜地陪著她坐在那裏。


    坐了半日,薄婉君迴神,邊拿帕子擦去眼角淚痕,邊笑與孫昌說道:“昌郎,他答應了。”


    孫昌大喜:“他答應了?!好!好!好!”


    孫昌興奮得難以自抑,他朗聲大笑許久,又摟了摟薄婉君:“婉君婉君,我與你將萬萬歲君臨吳國,共享尊榮!”


    薄婉君也陪著笑,那笑容中總有幾分意味深長。


    他們兩人在茶樓中待了好一會兒才迴宮,迴宮之時,薄婉君低聲與孫昌說了兩句話,孫昌低頭看得薄婉君兩眼,抬手愛憐地撫過她仍自泛著薄紅的眼眶,軟聲道:“那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地歇息著,不要想太多。”


    “你還有我和皇兒呢。”


    “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薄婉君動容了,她將自己依偎在孫昌的胸膛,也不說話,隻軟軟地從應得一聲:“嗯。”


    這一晚,孫昌真沒有留宿她的毓秀宮,而是獨自一人待在了君王寢宮中。


    薄婉君自己在厚沉的床幔中擁被獨坐了一夜,直到宮人撩起一個帳幔往裏頭看得一眼,低聲催了催,她才像是木偶活過來一樣,眨了眨眼睛,向著宮人抬手:“伺候吧。”


    宮人利索地撩起帳幔,將薄婉君從床帳中扶出,替她換上溫熱的衣裳,引著她去往妝台。


    薄婉君定定看著妝鏡中映出的狼狽女人許久,抿唇笑了笑,卻略偏轉了身體對著宮殿中一個不甚起眼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宮女順勢上前,拿起妝台上的一把桃木梳遞給專門負責給薄婉君梳頭的宮女,到得那宮女接了,才又低眉順眼地退迴了遠處。


    少有人知道,就這麽一轉眼的功夫,那宮女已經得到了薄婉君的示意。


    而更少有人知道,那宮女到底從薄婉君那裏領了什麽命令。但不久之後,這些人都知道了一個消息。


    毓秀宮薄貴妃娘娘將從謝景瑜手中拿到出自淨涪比丘之手的長生不老藥。


    這個消息像風一樣,悄無聲息地傳遍了整個吳國內宮,一時人人心知肚明。


    作為吳國皇宮真正意義上的主人,孫昌自然也是知道這個消息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臉色沉到可怕,隨侍在他身側的宮人個個噤若寒蟬。


    他清理了自己身邊大半的宮人,卻少有的對外界沉默。


    這是聰明的做法。


    即便他是吳國國君,也難以攔得下旁人對長生不老藥的覬覦和......忌憚。


    誰都想擁有長生不老藥,但這宮裏的皇子們,卻都會忌憚擁有長生不老藥的他。


    畢竟如果他真的能長生不老,這個國君之位,哪裏還會有他們的可能?


    然而,在孫昌沉默的時候,薄婉君在宮裏的位置卻一下子水漲船高。


    無他,因為太後娘娘倒戈了。


    原本厚待中宮,扶持中宮子的吳國太後娘娘開始疏遠中宮的皇後,而向薄貴妃示好。


    原本就寵冠六宮的薄貴妃娘娘一時更是無人敢惹。


    中宮的皇後和中宮所出的皇子一時驚懼若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皇宮裏發生的事情,宮外各大臣各世家少有不知的。


    謝家還自好,並無太大動靜,還如往常一般,但其他各家,就未必如謝家那般穩得住了。


    一時,謝家門庭若市。


    謝家人頭疼,但謝景瑜不在意,他就躲在自家院子裏。偏生外頭排隊上門拜訪的人卻沒誰敢強闖。


    誰又不知道淨涪比丘現下就在那個院子裏?但誰又真的敢往裏闖?


    得罪了謝景瑜就很要命了,再得罪淨涪比丘,他們或許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守在淨涪靜室之外的五色鹿扭頭往外頭望了一眼,又自側頭看了看謝景瑜。


    謝景瑜迴頭看它,見它這般,笑問道:“打擾到師兄了?”


    五色鹿搖了搖頭,但它還是看得他一眼。


    謝景瑜眨了眨眼睛,說道:“師兄啊,請你再忍耐忍耐。我保證,過得這段時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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