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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山門中來來往往的人總要往它的方向瞥得一眼。


    但可惜, 在這擔任知客僧的小沙彌以及一眾不知不覺放慢了步調往這邊望來的大小僧侶麵前, 它卻遠遠不及淨涪來得矚目。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五色幼鹿完全不在意也就是了。


    恰相反,它還在為淨涪的矚目備感驕傲。那張頭揚腦的模樣, 看得好不容易將目光從淨涪那邊掙脫開來的人忍俊不禁, 險些笑出聲來。


    知客的小沙彌全部視而不見, 他一個人和淨涪說得實在興奮激動, 那雙眼睛都能放出光來了。


    單單因著這知客的小沙彌,淨涪便領著白淩和五色幼鹿在靜安寺的山門前站了有一炷香時間, 也讓靜安寺的山門小小地堵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監寺過來,才將淨涪帶走了。


    知客的小沙彌哀怨地望著跟隨在監寺身後往寺裏去的淨涪一行人, 半響才記起了自己還沒有和淨涪通報姓名。他心中一急,都急不得監寺師兄在離開之前望他的都帶上了警告的那一眼,疾步趕上淨涪, 搶到淨涪身旁,湊到他身邊急聲道:“淨涪師兄......淨涪師兄, 我......我法號淨碩。”


    監寺比丘既尷尬又氣惱, 可這位淨碩也不僅僅隻是一個知客僧, 認真地說, 他這個監寺其實還管不到他的頭上來。


    淨涪站定,轉頭看了看這位淨碩沙彌,最後笑著點了點頭。


    淨碩心滿意足地向著淨涪合手一拜,又歉疚地向著監寺比丘低聲道過歉,這才重新站到了山門處, 繼續擔起知客的職責。


    監寺比丘看了看淨涪,賠笑低聲道:“淨碩這孩子......”


    “他平時還是很穩重的,現下這樣,還是因為他太喜歡淨涪師弟你了。”他將這位淨碩沙彌近日裏歪纏著他師父的事情跟淨涪簡單地說了一遍,“他不知從哪裏聽說淨涪師弟你似乎要經過我們靜安寺,求了師伯好幾日,才讓師伯允了他去當這麽個知客僧。這段時日他可都是在這山門邊上守著呢......”


    “我們師兄弟原還在猜他能不能等到師弟你,沒想到,淨涪師弟你真的就進寺裏來了。”


    他歎了口氣,又懇切地望著淨涪道:“還望師弟你多多包涵,不要見怪。”


    淨涪搖了搖頭。


    監寺比丘鬆了一口氣,親自將淨涪送往靜安寺的主持雲房,拜見靜安寺主持清佰。


    淨涪入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靜安寺,一時,整個靜安寺就像一鍋沸騰的熱水一樣,寺中大大小小的僧侶,不論是沙彌還是比丘,能脫出身來的都脫出身來,一路循著感應走了過來。


    他們到底還算理智,哪怕很想和淨涪說說話,拜見拜見,但他們做到最出格的也就是在路上和淨涪“偶遇”,然後遠遠地向著淨涪合十一禮拜見而已。


    就是這樣的人太多了,一撥一撥的來,而每常遇到這樣與淨涪見禮的人,淨涪自也少不得迴禮。這麽一來,淨涪的腳步就被拖慢了。


    他們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按他們的腳程,早該到達主持雲房那邊了,可現在,他們三人僅僅隻是從長廊的這一頭到達了另一頭。


    效率慢得令人發指。


    監寺比丘忍不住偷眼看了看淨涪。


    淨涪麵色依舊平和,不見絲毫暴躁和急切。不單單是淨涪,便連他身邊的那個追隨者乃至那隻幼鹿,也都還是心平氣和的,沒有半點異常。


    監寺比丘在心底讚歎了一聲,隨即便抬起了頭,將一張慈眉善目的臉拉得板平,甚至還將一雙常年帶笑的眼睛瞪得兇狠嚇人,這才稍稍冷卻了一下附近這些大小僧侶們的頭腦,站在原地看著監寺比丘護送著淨涪一行人轉出了這一道長廊,走入另一處門洞。


    一眾大小僧侶不甘地站在原地,但到底沒敢追上去,巴巴往著淨涪等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陣子後,才三三兩兩的各自散了。


    監寺比丘護著淨涪一行人順利走過長廊,自覺得力,不自覺地挺了挺背梁,撐起一身氣場轉頭笑著和淨涪解釋道:“他們年紀還小,不夠穩重,淨涪師弟......”


    他看著淨涪尚且帶著幾分青澀的青年麵龐,又掃了掃前方又是一**站定在兩翼的大小僧侶們,一時啞然。


    這些木樁子一樣的師兄弟中,真能說一句比眼前這比丘年輕的,其實沒多少啊。


    淨涪正給兩側與他見禮的這些靜安寺大小僧侶還禮,聽得監寺比丘這般分說,也是抽空看了一眼,仍舊笑著搖頭。


    監寺比丘見淨涪臉上、眼底、眉梢乃至周身氣息都隻如他方才踏過山門時的那邊平靜緩和,終於放鬆了笑了笑,合手向著淨涪拜了一禮。


    然而這一禮之後,監寺比丘抬起頭來,卻仍舊拿出剛才那副兇狠的模樣,怒瞪著兩側的那些師兄弟們,直瞪到他們不自覺地避讓了,才帶著淨涪這一行人揚長而去。


    就這樣一路護送,這位監寺比丘終於將淨涪一行人送到了主持雲房外頭。


    而那裏,靜安寺的當代主持清佰大和尚已經領著兩個隨侍沙彌等著他們了。


    見得這一行人過來,清佰大和尚抬眼往這邊掃了過來。


    清佰大和尚先看見的,依舊還是淨涪。


    淨涪迎著他的目光,站到了他的麵前,向著他合十彎身行了一禮。


    清佰大和尚也沒有自恃身份,領著他身邊的那兩個隨侍沙彌合十也還了一禮。


    這麽一番見禮之後,監寺比丘自動退守至一側,唯有清佰大和尚和聲開口道:“歡迎淨涪比丘光臨敝寺,裏麵請。”


    淨涪點了點頭,跟在清佰大和尚身後入了主持雲房。


    而白淩和五色幼鹿卻是留在了雲房之外,由清佰大和尚身邊的那兩個隨侍沙彌招待。


    清佰大和尚親引淨涪在主持雲房正堂裏坐了。他也不叫人,而是親自動手,給淨涪煮了一壺靈茶。


    淨涪雙手接過清佰大和尚遞過來的茶盞,低頭賞過茶湯的湯色、湯底,嗅過茶湯香氣,這才輕輕啜了一口茶水。


    極品。


    這是有備而來的啊,知道他好茶。


    淨涪細細品過這一口茶水,才將這一口茶水咽入腹中。茶湯過處,馥鬱芬芳,暖融醇厚。


    清佰大和尚看著淨涪享受的表情,唇角的笑弧加深了少許。


    淨涪喝過三口茶水後,便放下了手中茶盞,抬眼去看上首的清佰大和尚。


    他雖正襟危坐,但臉上卻還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羞赧。


    清佰大和尚笑看著他,隻做不知,反問他道:“怎麽不喝了?這茶不好麽?”


    淨涪臉色一紅,連忙搖了搖頭。


    清佰大和尚便催他:“既然還能入得口,那就喝啊。不用介意,我這裏還有。”


    淨涪躊躇半響,期間還屢屢按捺不住垂下視線去看他身前的那盞茶湯。


    清佰大和尚不說話了,他將他自己的那杯茶盞端到嘴邊,慢慢品著喝了。


    茶香暈染了一室,伴著旁邊隔間處傳來的檀香,極其誘人。


    淨涪幾近猶豫之後,最後偷看了一眼上首的清佰大和尚,目光在他身上、臉上梭巡半響,終於端起了他的那盞茶湯,也自慢慢地品了。


    清佰大和尚看著淨涪不自覺眯起的眼睛,眼底笑意更濃。


    其實他沒有惡意,就是想從淨涪這裏探聽到些特別的消息而已。


    譬如,靜檀寺。


    一壺茶水其實不多,很快就被他們兩人分飲盡了。這捧了最後一杯茶水慢悠悠地迴味的主人似乎終於等到了他所等待的那個時機,開始和淨涪敘話。


    這時候的靜安寺主持雲房氣氛明顯不如往常嚴肅莊重,倒更接近於朋友間相聚的輕鬆愉快。


    “淨涪比丘來我靜安寺,可是因為靜安寺裏藏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清佰大和尚半眯著眼睛,安閑自在地問道。


    淨涪也似是還在迴味著茶湯,半響才慢悠悠地點了點頭。


    可他這一點頭後,整個人便迴過神來,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團上,麵色也沒有了方才的放鬆。


    許是因為提到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清佰大和尚揣摩著,又一次在心底點了頭。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是真經,搜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更是要事,在這般重要的事情麵前,就該如淨涪現下這般的嚴肅正經才是。


    清佰大和尚撩起了一隻眼睛的眼皮看了看淨涪,又問道:“比丘一貫的行事方式,我這一段時間也有所耳聞。”


    頓了頓,他又問道:“比丘取走《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後,會還予《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所在的山寺佛廟一場機緣以了因果,是否?”


    淨涪點了點頭,他正色地抬眼迎上了清佰大和尚虛虛從眼睛縫隙處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清佰大和尚看著這樣的淨涪,心底又是一笑。


    他其實知道,這樣態度的淨涪,雖然不明說,但已經暗示了他什麽。


    淨涪取走《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會還予山寺佛廟一場機緣,用以了結因果。


    可誰又知道,淨涪給出什麽樣的機緣,才能了結因《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而結下的因果?


    作者有話要說:  嗯,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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