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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左天行沒能靠著自己找到答案,那他就注定了在這一段不短的時間裏都無法釋疑,隻能被這一個疑問困擾煩心。可是煩心的是左天行,淨涪又怎麽會在意?是以他這一路仍舊走得悠哉悠哉,不見半點憂心煩惱。


    天靜寺作為景浩界中佛門祖寺,當年天靜寺建寺的時候又正是佛門在景浩界紮根的鼎盛時代,所以天靜寺的地理位置極其優越,山寺占地麵積更是寬廣無邊,幾近占去一整條山脈。哪怕後來道門和魔門趁勢崛起,佛門中道衰落,景浩界中大半屬於佛門的地界被道門和魔門瓜分,這作為景浩界中佛門祖地的天靜寺卻是仍舊絲毫無損。


    說了這麽多,其實都是為了解釋一點。那就是......天靜寺山門之下的那一條山道很長,長到如果是沒有半點修為的凡夫俗子,那他大概要花費一天的工夫,才能從天靜寺的山門走到山腳。


    如果是沒有半點修為在身的凡夫俗子的話。


    可對於淨涪和白淩來說,卻又不必那麽麻煩。即便他們誰都沒有動用真元法術,單隻憑兩腳行走,那也無須耗費這麽多的時間。不過是兩個時辰的工夫,他們就臉色不改地站到了這一條長長山道的最後一級台階上。


    淨涪踩落在平地上,腳踏鬆軟的泥土,他忽然側過了身體,轉了頭沿著長長的山道往上張望。


    跟在他身後的白淩察覺到淨涪的視線,默默地往側旁移了一步,讓出空檔來。他才剛站定,一時也忍不住往山道上張望了一眼。


    哪怕是以白淩的眼力,這極力張望的一眼也並不能讓他看見山道上方的那一道山門。他的視線盡頭,隻有山道間升騰起來的那一片厚重山霧,以及在山霧朦朧中沉默又堅定地往上延伸的寬大石階。


    白淩收迴目光,小心地瞥了淨涪一眼,不知他都在想些什麽,也不敢打擾他,隻能陪著他站在原地。


    事實上,淨涪壓根就沒有在想些什麽。他隻是忽然想起了恆真僧人而已。


    話說,早前不久,那位恆真僧人應該也是從這一條山道上下山,也不知恢複了記憶的恆真僧人看見這一條山道,有沒有想起十多年前尚且懵懂的自己上山時候的艱難?


    可很快,淨涪就自己笑了起來。


    那當然是沒有的。


    當年的那個恆真僧人既然山長水遠一路風塵仆仆趕到這天靜寺山腳下,又知這山頂之上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佛門聖地,高興都來不及,如何就會覺得艱難?


    淨涪唇邊笑意泛起微波,一身如同秋水平靜寧和的氣度此刻更是生出道道漣漪,漣漪蕩漾開去,並不曾破去這秋水的寧靜,反倒為這一片秋水增添了幾分生氣,更足可稱畫龍點睛。


    跟在淨涪身後的白淩敏感地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心底不覺就升起了幾分好奇。現如今的白淩到底年幼,比不得日後的成熟克製,按捺再三後,終於忍不住偷偷抬起了頭,拿著眼角飄出的視線小心翼翼地掃向淨涪。他也知道淨涪的靈覺同樣敏感,本隻打算看一眼就好了的,可他越看便越難以移開視線,心中隻覺好看。


    不是單純的容貌上的好看,而是淨涪的這整一個人,從頭到腳,乃至從裏到外,白淩他都覺得好看。


    他像這山,也像這霧,隻單單站在那裏,就讓人覺得自然而寧靜。


    白淩出生修魔世家,受世族教導,耳濡目染之下,眼界卻實在不低。盡管魔門和佛門根本殊途,但佛修和魔修都是修士,總有相似共通之處,更何況他在妙音寺的莫國分寺那邊安居了不短時日,他本就聰慧有心,又得了之和尚悉心教導,看人當然也就更準。


    隻是再準的眼力,在邈遠的實力差距麵前,也是無用。就如白淩看淨涪一樣,除了站在眼前的這一個人之外,他根本就什麽都看不出來。


    在白淩的眼裏,這無疑是可怕到令人驚恐的。可白淩又清楚的知道,在這一份令人心驚肉跳的驚恐下,是更多的興奮。


    白淩強硬地將自己的視線撕下,押落在地麵上。可他的右手食指,分明已經緊緊地拽在肩上的褡褳布帶上,卻仍舊在不正常地一跳一跳。


    淨涪看也不看他身後的白淩,迴過身來,邁步就往前走。


    白淩連忙跟上,好半響後,他才終於從嗓子眼裏擠出了幾個字眼:“師父......我們這是要往哪裏去?”


    淨涪沒有迴頭,也沒有應答。他畢竟能夠看得出來,白淩問這一句話的意義根本就不在這句話的本身,而在於這一句話開頭的那一個稱唿。


    白淩他隻是想要告訴他自己,站在他麵前的淨涪,是他這一生矢誌追隨的存在。


    白淩也真的沒有期待淨涪的迴應,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淨涪身後,麵上表情平靜中隱藏著興奮,這興奮直達眼底,穩穩地藏在陰影裏。可是在那興奮之下,猶有一道異樣的亮光閃過。


    果然!他沒有看錯,師父他對他很是了解。


    而除了了解之外,還有一份不太明顯的縱容!


    可是......白淩跟在淨涪身後,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尾掃了淨涪一眼,這樣一位莫測高深的強者,真的會縱容他?


    白淩心中一跳,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不會是師父他特意讓他這般認為,以作考究的吧?


    白淩越想越覺得可能,不免又在心底警告了自己幾次,唯恐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麽差池,自己手上的那一枚副令就會被收迴去了。


    淨涪仍舊不緊不慢地走著,似乎對身後白淩心頭的種種想法一無所知,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白淩跟緊在淨涪身後,低著頭一副恭謹模樣,不敢稍有懈怠。


    走下那條長長的山道,再約莫走出一裏地之後,便是一座小鎮。可說是小鎮,但其實並不小,單看麵積和聚居在此處的山民的話,其實也可以稱城了。


    淨涪領著白淩筆直穿過小鎮。


    約莫是因著天靜寺就在山上,生活在這個小鎮的山民麵上也都是外間難見的佛氣。這佛氣落在每個人的身上,便是他們眉宇間的那片平和清淨,甚至是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顯現出來的禮讓和諧。


    饒是白淩先前上山等候淨涪的時候就已經從這小鎮上走了一遭,可如今下山的時候再見,仍舊覺得驚訝不已。


    如果換了天魔宗山腳下的城鎮......


    在這來來往往的紅塵熱鬧之中,白淩不覺顯得沉默了許多。


    那地兒,雖然不至於你來我往的廝殺個不停,但也絕對沒有這樣的平和安然。


    可很快的,白淩就自個兒平複過來了。


    他緊跟在淨涪身後,隨著淨涪一起,給來往間對著他們兩人合十見禮的凡俗百姓一一還禮。


    說起來,作為兩次竹海靈會的魁首,作為得到世尊親授真經的弟子,淨涪的名聲極盛,這景浩界中近乎一半的人都聽說過他的名號。在這一個小鎮上尤甚,根本就不會有人沒有聽說過他。可是聽說歸聽說,這景浩界中真正見過淨涪本人,能將他認出來的,卻是極少。


    到底淨涪還是太低調了。


    就連這個小鎮裏生活的這些個山民們,那也一樣。可是認不出來不打緊,他們隻要知道他是從山上下來的僧侶,那就足夠了。


    淨涪和白淩就要在眾山民們的禮送下穿過小鎮,可忽然間,淨涪前行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他站定在原地,稍稍轉過身去,循著一道視線望了過去。


    望見目光盡頭的那兩個本來不會在這裏出現的人,淨涪麵上閃過一絲詫異,才雙手合十,向著那兩個人的方向合十一禮。


    白淩見得淨涪忽然停下腳步,也循著淨涪的目光望去,看見站在店鋪中央往這邊望來的兩個青年僧人,他什麽也沒說,很乖巧地跟著淨涪動作,合十向著那兩個青年僧人的方向低頭一禮。


    淨量放下手中拿著的卷軸,遙遙向著淨涪和白淩的方向合十作禮。站在另一側的淨棟也是一般模樣。


    見了禮後,淨涪向著淨量淨棟兩人點了點頭,便領著白淩往前路行去。


    站直了身體的淨棟微抿著唇,目送著淨涪領著那個小沙彌打扮的小少年穿過人群,走出他的視野。


    淨量在心底低歎一聲,看了一眼剛剛被他拿在手上細細觀賞的難得帶著一縷慈悲佛意的佛陀畫像,仔細小心地原樣放迴原處,又是合十彎腰一禮拜了一拜,然後才轉身走到淨棟麵前,道:“淨棟師弟,我們該離開了。”


    淨棟本正在默然站立,愣怔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被淨量這麽一喚,他陡然間就迴過神來。


    看了看站在他身側仿佛不知道他先前都在張望些什麽的淨量,淨棟的唇緊緊抿起,才雙手合十,低頭應道:“是。”


    他們其實要比淨涪早下山三日,卻愣是在此地滯留了今天,遲遲沒有往天劍宗的方向邁出一步。


    淨量不想知道如果淨涪不是在今天下山,而是再三天,再六天,或是再三十天乃至更長時間之後才終於出寺的話,淨棟會不會就要一直守在這裏,等到淨涪他下山的那一日到來。他隻知道,他們終於可以往天劍宗去了。


    天知道,今日可已經是七月初五了,再有兩天不到的時間,天劍宗左天行的那一場結嬰大典就要開始了!


    他可不想要遲到!真要遲到的話,丟的絕對不隻是他和淨棟自己的人,還有天靜寺的臉麵。還是丟到道門那邊去了。


    到得那個時候,那就不是丟人丟臉麵的事情了,根本就是他們自己將他們、天靜寺乃至佛門的臉麵撕下來,扔到地上任人踐踏。


    淨棟看著淨量的麵色,也沒有再執拗,隨手將他手上的那一串佛珠放迴它原本的位置上,跟在淨量身後也穿過人群,向著小鎮外行去。


    到得小鎮外,淨棟一邊從自己的隨身褡褳裏摸出飛行法器,一邊側著頭低聲地道:“對不起,師兄,是我任性了。”


    淨量探入褡褳的手一頓,又在心底歎了口氣,轉過頭看著麵有愧色的淨棟,“淨棟師弟,如果你是想著再見淨涪師弟一麵的話,那你為何不在出寺之前去見他呢?非得在這小鎮上等著嗎?”


    “你是真的有想過後果嗎?”


    淨量比丘的話語中其實沒有多少責備的語氣,他隻是簡簡單單的將這些個問題扯出來放到淨棟麵前鋪平,然後不帶任何火氣地詢問他而已。更甚至,淨量根本就沒有特意向淨棟要幾個答案的意思。


    然而就是因為淨量比丘這般的態度,淨棟才越加的難以自容。


    他的頭埋得更低了。


    “唉......”淨量歎氣出聲,卻沒再說什麽,他一個縱身上了他的飛行法器,轉頭看了淨棟一眼,“走吧。”


    淨棟應了一聲,也跟著上了他自己的飛行法器。


    兩人手中法訣一引,便就一前一後地駕著法器向著天劍宗的方向遁去。


    他們兩人的速度一般無二,這理所當然的是淨量在照顧著淨棟。然而淨棟心中也自有愧疚,竟然拚盡全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飛遁。淨量看著身側不遠處的淨棟,心中不免又是搖頭。但他也體諒淨棟,隻配合著淨棟的速度駕馭他座下的飛行法器,由著淨棟自己發泄。


    坐在飛行法器上的淨棟明白淨量的體貼,他抿了抿唇,竟然狠心撤下了護攏在他身側的護障,任由這高空之上凜冽如刀的颶風一道接著一道的吹過。


    也幸而淨棟是個沙彌,頭頂上就一片點著戒疤的光溜腦門,這高空上的風再大,也就是吹亂他的僧袍而已。若換了那些個道修、魔修的,那一頭頭發怕不得來個張牙舞爪?


    淨涪、白淩他們又與淨量、淨棟不同。


    淨涪是要帶著白淩去尋找剩餘的那三十一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經乃真經,隱於景浩界佛門各處,在未出世的當下,非與此經有緣的人不能見此經真容。淨涪確實是與這《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有緣,但哪怕有這一份緣法在,要奉請這一部真經,也還得有誠心。


    所以吧,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即便淨涪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些個剩餘的經文都在那塊地兒,他也沒有帶著白淩踏上他的那一個飛行木魚,而是踏踏實實地踩在土地上,一步一步地去往經文所在的地方。


    白淩現在年紀是小了點,但他絕對是個聰明人。


    當他始終沒等來淨涪的飛行法器之後,他就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他半個字也沒有,單隻跟在淨涪身後埋頭前行。


    對於白淩的小心思,淨涪也就私下裏笑了笑,便放了過去,仍舊在心頭琢磨那一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至於旁的,早在離開天靜寺之前,他就都已經梳理清楚了。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契合妙音寺道統,先天上就與妙音寺有了一段緣法,又及至淨涪拜入妙音寺,得了一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那原本的一段緣法加深,《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必入妙音。


    這是先天後天兩段緣法牽係而成的因果。


    可哪怕有這一個因果在,分化成三十二份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並不就全都落入妙音寺的地界。


    細細算來的話,三十二份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除了八份落在妙音寺地界之外,又足有六份落在了天靜寺地界,剩餘的十八份就分散在妙潭、妙理、妙安、妙定、妙空五寺地界。


    既然現在淨涪就在天靜寺地界裏,他當然就是從藏在天靜寺地界內的那些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經文開始找起了。


    這很正常不是?


    不過淨涪也覺得,那些個經文,他怕是不容易得到。


    他的目的太明確了,基本上,隻要淨涪站到那些個寺院門前,翻找出那一片記載著《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經文的貝葉,拿著那一片貝葉站到寺院主持麵前,那主持必定就能看出淨涪手中的那一片貝葉究竟都是什麽。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他們必不能強硬將經文扣留。但不扣留,也不能輕易的就拱手相讓是吧?


    淨涪要取經,可經文落在他們寺廟多年,也是一段緣法,既然有這段緣法在,淨涪想要輕易的拿走經文,根本就不可能。


    除了那些本來就在他們妙音寺地界的經文之外,剩餘的那些個經文,根本就都不好拿。


    到得那時,麵對那麽一個場景,別說是淨涪,就是妙音寺,也都不好多說什麽。


    畢竟這一切為難和權衡,還可以美其名目,考驗。


    如果淨涪想要在旁人無知無覺的時候輕易地收取經文,那也不是不可以。說實在的,淨涪多的是手段,也絕對能夠做到不被這景浩界中的任何一人察覺。


    嗯,左天行或許能夠猜到。


    除了左天行之外。


    他能夠做到的,可是,淨涪不願意。


    尋找《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湊齊這麽一部根本就不長的經文,他大概需要直麵這景浩界之中佛門的各個道統。


    不僅僅是妙音,還包括天靜、妙潭、妙空、妙理、妙安、妙定。


    整整其個道統。


    這七個道統,一個成熟而完整,六個朦朧而模糊。


    他或許還需要直麵這七個道統的道統之爭。


    淨涪腳下不停,麵上也絲毫不顯,但眼底、心裏,卻有道道流光閃過。


    七個佛門道統以及它們之間的爭奪和融匯......


    那又如何呢?


    隻要他在佛門一天,隻要他一步步地走下去,他總會接觸到這些。更甚至,他將插手其中,親自掌控這裏頭的種種變幻。


    翻手雲,覆手雨......


    這本來就是他習慣的日子......


    淨涪忍不住,終於又笑了一下。


    這一個笑容又與淨涪往日裏的笑容不太一樣。它不像它們平和衝淡,不像它們柔和安穩,它甚至帶著血氣,更隱隱透著腥風。


    它是嗜血的!


    這樣的一個笑容,和淨涪此時光溜的腦門、平和安寧的眉宇、渾身樸淨的僧袍等等之類的都極不相稱。可這樣的一個笑容出現在淨涪的臉上,卻又不顯違和,反倒有著一種別樣的瑰麗,叫人轉不開眼去。


    這樣的一個笑容,是不屬於淨涪的,可也是屬於淨涪的。


    可是這樣的出現在淨涪麵上的笑容,直到它徹底消失,也始終沒有人有幸得見。就連左天行也不例外。


    本來也是,現如今已經是七月初五了,離七月初七他的結嬰大典連兩天都不到,就算他心底根本就不重視這一場結嬰大典,作為這一場結嬰大典真正意義上的唯一主角,他怎麽著也得費些心思。哪兒有那個閑工夫通過頭頂的天穹雲霄,觀望淨涪如今的動靜?


    尤其是,當七月初七越漸靠近的時候,已經被押入怒浪洞的皇甫成就越不安分。


    左天行看了一眼他座前那一列向他最後一次重複大典儀式流程的管事,視線一轉,望定就在剛才悄然站在眾管事身後的劉封,見劉封迎上他的視線微微點了點頭,左天行稍稍往上抬了抬他的右手。


    離他最近的那位管事見狀,識趣地閉了嘴,低下頭默然站立。


    “行了,你們先在這裏等一等。”左天行從他的座位上起身,給了劉封一個眼神,便就轉出了偏廳。


    劉封連忙跟上。


    他到底不過一個小管事,哪怕是左天行座下嫡係,也比不得那些個負責左天行結嬰大典的管事們資曆高,地位就更是不能比了。在那些個管事麵前,他唯一能顯出來的,也就是他後麵站著的左天行了。


    可即便是這樣,劉封也並不敢落這些個管事的麵子。


    索性他原本就站在這一隊管事的最末位,便就幹脆出了堂屋,從後頭的門廊走入偏廳。


    偏廳裏,左天行正高坐在上首,還頗有閑心地給他自己倒了一盞茶。


    見得劉封終於進來,左天行隻看了他一眼,便抬手讓他起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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