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縣,位於河東道中部。


    這是一個小縣,原本隸屬東北的平周縣,隋初,割平周縣西南,置靈石縣。


    靈石縣的地理位置,自古就有“秦晉要道”之譽,著名的韓信嶺,就在靈石縣東南二十多裏處。


    韓信嶺,原名高壁嶺,


    相傳,漢高祖劉邦出擊陳郗後,迴返長安,途徑高壁,碰到呂後斬了韓信,派人將韓信的頭顱送到此處,呈給高祖,高祖遂葬之於嶺上,自此就稱之為韓信嶺。


    太建八年,齊將高阿那肱,也曾於此處阻截周軍,高壁嶺,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尉遲槿支開李存孝、李克修等人,就帶上親近牙兵,夥同謝天、謝地二人,偷偷地返迴太原,此刻正好途經高壁嶺,望著兩側懸崖峭壁、險山兀峰的地形,尉遲槿不禁感歎道:“真天然雄關也,若在此處築一雄關,必可南拒千軍,北阻萬馬。”


    謝天、謝地聞言,不禁仰頭四顧,一見之下,謝天連忙附和道:“將軍所言極是,可惜,可惜啊。”


    謝地茫然地看向謝天,卻不明白大兄說的可惜,指的是什麽,滿臉懵懂。


    尉遲槿自然是明白的,這麽一處險關、要地,卻鋪設在河東境內,朱璃將來若是南下中原,這裏必然會成為一道障礙。


    主仆三人,正在感慨高壁的地勢之際,在那山峰的盡頭,突然湧出一行人馬。


    轔轔蕭蕭、迤邐數裏,大車近百輛,奴仆上千人,間或夾雜著數百位魁梧彪悍的大漢,這些大漢身佩利器,一看就是武藝不俗的好手。


    在這隊人馬前方,一名白馬銀槍、白袍束發的英俊青年,神情狐疑地看著尉遲槿一行人,似乎對尉遲槿等人頗為忌憚。


    不過也難怪,他們這一行,人人披甲執銳,一看就是精銳軍伍,怎麽可能不引起對方惶恐呢。


    唐末時期的百姓,看到軍伍,可不會像後世那樣,鑼鼓喧天地夾道歡唿,大多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況時下還是亂世呢。


    尉遲槿顯然也注意到了對方,神情狐疑地嘀咕道:“現在還有標行在做生意?”


    “看樣應該是了,這些打行的,應該身手不弱吧,這個商隊看起來,也實力不俗。”謝天對這些人打量了一番,就立刻附和道。


    標行,就是鏢局的前身,鏢局興起於明清年間,在這之前,類似鏢局的行當,民間稱之為標行,而鏢師在明清以前,別人多以打行的來稱唿對方。


    大家都知道,古代有驛站,可這是官方的“快遞”形式,而在民間,若想“快遞”人或事物,就要靠標行來打理了。


    尉遲槿遇到的這夥人,明顯是標行的人馬,車隊的前方,還豎立著一杆大旗,上麵寫著四個大字“趙氏標行”,十分醒目。


    既然是標行,尉遲槿就無心理會了,而且對方也知趣,早已讓開大道,貼向路邊。


    可是她無心惹事,卻有不省心的就


    喜歡惹事,隻見謝家老二謝地,一看那位跨坐在馬上,白馬銀槍、一身白袍的標行青年,就吃味了起來。


    無他,這青年長得太俊俏了,謝氏兄弟和人家一比,就好像白天鵝腳下的黑炭頭一樣,絲毫不起眼,這就讓他很不爽。


    當大隊路過那位青年身邊的時候,謝地不懷好意地斜睨了對方一眼,張口道:“喂,你這家夥,不會是個娘們吧,長得這麽好看幹嘛,想上天嗎?”


    “長著一副人模狗樣,就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啊,吃你謝二哥一斧試試。”這貨絕對不是什麽好人,口中說著,手裏的大斧就已經掄起,毫不猶豫地就劈了過去。


    烏光赫然,勢若奔雷,雖然沒打算一斧頭劈了對方,若對方隻是普通人,起碼也夠人家喝上一壺的。


    英俊青年似乎無意惹事,可你性格再好,也有無奈的時候,比如碰到無賴和人渣的時候,青年麵臨的,可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眼看一斧就要劈到眼前了,英俊青年似乎還在躊躇,可這要命的一斧由不得他不擋啊,隻見一道銀光倏然而起,那絢爛的流光,好似銀屏炸裂、又似浪激礁岩,璀璨至極,炫目無比。


    “當”


    一聲巨響,驟然響起,讓驅馬前行的尉遲槿和謝天二人,猛地轉過頭來,驚訝地看向謝地的方向。


    這一看,就突然嚇了一跳,隻見那漫天的銀光逐漸淡去,謝地的喉嚨處,卻驀然停留著一支槍頭,寒光森然、駭得謝地這個夯貨,目瞪口呆、喉結蠕動不已。


    一招,隻是一招,白馬青年,不但擋住了謝地的突然一斧,還趁勢揮搶反攻,一舉就將其製住了,這彪悍的一幕,徹底驚呆了謝地,甚至連看過來的尉遲槿和謝天,也被驚住了。


    撩撥撩到狗,反被咬一口,這是小事,打幾針,記住教訓就行。


    可撩撥撩到鬼,反把小命賠,這就是大事了,謝地不走運,顯然夜路走多碰到鬼了。


    “怎麽迴事,打行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竟然敢向我的部下動手。”一眼就看到謝地被人所製,尉遲槿一呆之後,就立刻爆發了,隻見她瞪著一雙鳳眸,寒光凜然,十分不善地望向白馬青年,厲聲質問道。


    尉遲槿即便生氣,也別有一番風情,那冷峻的俏臉,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的架勢,看得白袍青年一愣,這才緩緩地收迴銀槍,拱手道:“將軍,在下趙子龍,趙氏標行的行首,並非誠心冒犯將軍,隻是這位將軍貿然出擊,襲擊在下,在下隻是無奈反擊罷了,還請將軍明鑒。”


    “貿然襲擊你,謝地,到底怎麽迴事?”一見對方收迴銀槍,並且言辭懇切,尉遲槿不禁疑惑了起來,一臉肅然地看向謝地。


    謝地一看尉遲槿的臉色,就知道要壞事,不過麵對自家娘子,他可從來不敢說謊。


    謝氏兄弟乃是尉遲闐麾下的忠良之後,他們的父親,跟隨著尉遲闐戰死在洪州,二人也是尉遲老夫


    人,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的,可以說他們對於尉遲槿的感情,更多的還是兄長對於小妹的溺愛之情。


    就連尉遲老夫人的親兒子尉遲信,都對這位小娘禮讓三分,更何況是他們,聞言撓了撓後腦勺,猶猶豫豫地道:“將軍,我是看這位打行的儀表不凡,一時起了試探之心,就掂量了一下他的身手,所以才造成這個誤會的。”


    一句話,同一個意思,千萬種表達,對於謝地的解釋,尉遲槿豈能不明其中深意,這家夥說的這麽文縐縐的,不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嗎,肯定又是他手癢了,撩撥了別人吧。


    心中了然,尉遲槿狠狠地瞪了謝地一眼,這才拱手道:“這位趙兄,是我的部下失禮了,剛才錯怪你了,還請多多包涵。”


    一言即出,不等趙子龍迴應,尉遲槿又想到了什麽,謝天、謝地這兩個家夥,有時候確實混蛋了點,可再怎麽說,也是武藝不俗的悍將,對方竟然能在一刹那之間製住了謝地,可見此人身手之強,如此良才,豈能放過。


    “無妨。”趙子龍擺擺手,標行雖然是吃武藝這行飯的,可周邊關係同樣很重要,既然這位小胡子將軍,如此通情達理,他也就不打算追究了,以和為貴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民不與官鬥,不管做官的怎麽想,普通小民怕是都有這種心理吧,趙子龍出身普通百姓,自然也有這種心理,雖然他帶著前世的記憶,可畢竟不能免俗。


    既然不打算追究,他也就打算離去,可正在這個時候,尉遲槿又突然開口道:“古有趙雲,趙子龍,一身是膽、忠義無雙,趙兄與之同名,怕是也絕非凡俗吧。”


    趙雲,這個名字一出,讓趙子龍渾身一顫,這可是他前世的名字,被人當麵提起,難免有些震動,而且對方似乎並無惡意,隻得放棄策馬離去,再次拱手道:“不敢,隻是練了幾手莊稼把式,成立了個標行,混口飯吃。”


    “哎,那個,那個趙兄,你就別謙虛了,我謝地也是一名悍將,自信身手不弱,卻在你手下,連一個迴合都走不過,若是你再謙虛,就顯得虛偽了。”被趙子龍一招所製,讓謝地駭然之餘,也對其人身手佩服之至,聞聽趙子龍謙虛,不由得開口捧了一句。


    被人當麵盛讚,讓趙子龍心中出現一絲波動,拱手連道:“在下慚愧之至,怎麽能和諸位將軍相提並論。”


    “哈哈哈,趙兄客氣了。”尉遲槿美眸微眯,佯作開朗地大笑道。


    隻是女扮男裝,笑得再爽朗,也難免會出現不協調,趙子龍又不是凡俗,聽到笑聲中,好似含有女音,不免就有些好奇了起來。


    難道這位小胡子將軍,是個女兒身?這一念頭出現,就立刻不可抑製,瘋狂蔓延了開去。


    似乎意識到了不妥,尉遲槿連忙收住了笑聲,溫和道:“趙兄有如此身手,怎麽就沒有投身軍旅呢,馬革裹屍、封妻蔭子,不正是大丈夫向往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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