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璃眉頭微皺,出言道:“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對麵鎮守的大將是誰?”


    “孟絕海,他是草軍第一猛人,號稱黃巢軍中第一悍將,和黃巢乃是八拜之交,草軍之中無人能敵。”史儼雙眸生輝,吐沫星亂飛般地說道。


    “統兵如何?”朱璃神情平靜,繼續問道。


    周德威聞言,略一思忖,比較客觀地道:“此人勇冠三軍,統兵卻沒有什麽稀奇之處,勉強算是中規中矩吧。”


    朱璃聞言,略一思忖就起身向外走去,同時開口道:“走,會會他,等下看我眼色行事。”


    “諾”周德威、史儼連忙應諾。


    渭橋北側,朱璃橫矛立馬,麵朝橋南大聲喊道:“朔州朱璃,有請孟絕海將軍說話。”


    話音宏然,中氣十足,隻是片刻功夫,橋頭南邊就泛起一陣的騷動,一名金盔金甲的大漢,手提一支長槍、縱馬出現在橋頭,他形象兇煞,猶如擇人而噬的厲鬼,一身暴發戶似的金盔金甲,十分惹眼,若是在黑夜,就是他的樣子都能嚇死很多人。


    這人就是孟絕海,他望向橋北的朱璃,甕聲迴應道:“朱璃,莫非就是陣斬十三沙陀大將,生擒沙陀東路主帥傅文達的朔州刺史朱璃?”


    “不錯,正是朱某。”朱璃麵朝南方拱拱手。


    “久聞將軍乃草軍第一猛將,不過在朱某看來,不過爾爾啊。”朱璃神情傲然,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派頭,搖頭歎氣、略顯失望地地開口道。


    孟絕海聞言,雙目微眯,不滿地甕聲道:“孟某的名頭,是用手中的長槍、背上長弓,戎馬至今,殺出來的赫赫威名,哪裏用得著你這黃口小兒置喙?”


    朱璃聞言,眉毛一揚繼續道:“草軍攻略州地,欺負的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窩囊廢,將軍以為,以此掙得的,些許名頭,妄稱第一,這合適嗎?”


    “窩囊廢?唐廷派出去圍剿我等的大將,也是窩囊廢?小郎,你似乎對孟某的名頭不服啊。”孟絕海本身孤傲,聞言有點抓狂,古人尤重名聲,容不得別人質疑,一些高傲的武將,更是如此,朱璃話都沒說完,他就想要衝上去,狠揍朱璃一頓了,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實至名歸。


    朱璃心中有數,對方已經心生不滿了,非常努力地想要證明自己,因此又添了一把火,朗聲道:“你號稱第一,不過是沒有碰到我朱璃罷了,若是你我對戰,朱某保證,從今以後,你也最多隻能算第二,甚至隻能是萬年老二,沒有會過天下英雄,何人膽敢號稱第一。”


    “小郎狂妄,你說來說去有什麽用,何不比試一番,以證虛實。”孟絕海輕磕馬腹,向前走了幾步。


    “想要比試,你過來不就成了,難道你以為朱某怕你嗎?”朱璃嘴角勾起,露出一副奸計得逞似的微笑,同時驅馬上前,看上去似乎一副迎戰的架勢。


    孟絕海雖然暴躁粗莽,卻也不是笨蛋,突然想到了什麽,就放聲大笑道


    :“哈哈哈,你是在激我過去,好用計擒拿於我,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攻破渭橋了,好奸詐的小郎。”


    心思被人看破,朱璃依舊神色淡然,不屑道:“不敢就是不敢,找那麽多理由幹什麽,枉你自詡第一,一座小橋就讓你疑神疑鬼,真是令天下人恥笑。”


    孟絕海哪裏經受得了這樣的諷刺,可就這樣衝過去,他又怕中了朱璃的詭計,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好方法,開口道:“讓我過去,你就別費心了,你若是不服,我們比試別的,嗯,就比射箭吧,如何?”


    “比射箭?”誰說猛將就一定愚魯的,這孟絕海絕對不傻,這麽激他,他都不過來,可見不是魯莽之輩,朱璃佯作隨意道:“橋上別無他物,你、我二人若是以這些橋柱、橋墩之類的為目標,根本較量不出什麽高低來,白費功夫。”


    “哈哈哈,孟某豈會和小郎比試射這些東西,你我兩人都在橋上,不如對射吧,以頭盔上的盔纓為目標,先射中者贏。”孟絕海得意洋洋地建議道,隨後又有些陰沉道:“不過若是射中腦門、胸脯之類的,那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唔,有什麽彩頭嗎?”朱璃似乎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彩頭,你想要什麽彩頭,無論輸贏,隻要孟某沒有損傷,這鎮守橋北的軍令,還是會執行的,你就不要妄想誆我過去。”孟絕海率先出口,以堵死朱璃一些不切實際的妄想。


    朱璃聞言,似乎不在意地道:“朱某至今都沒有趁手的長弓,你的長弓就不錯,若是朱某贏了,你的那把長弓就送給朱某吧。”


    孟絕海一聽,原來是這個,頓時放下心來,豪氣道:“好,若是你贏了,我就將長弓輸給你,若是你輸了,你的坐騎也不錯,就送我吧。”


    朱璃聞言,雙目一眯,泰然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孟絕海欣然迴應。


    武將對射,可不是站在那裏不動,靶子一樣的讓對方射,而是遊馬縱躍,不但要躲避對方射過來的羽箭,還要找準時機,迴射對方。


    朱璃示意周德威、史儼二人側立身後,分別駐馬靠近於兩邊的橋欄附近,這才揮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對於他的這個小動作,孟絕海沒有在意,二人頃刻之間就動了起來,當然不是策馬衝向對方,而是隻在橋頭橫向騰挪,這極端考驗一個人的騎術和射術。


    橋頭的寬度非常有限,而就是在這個有限的範圍之內,二人不僅要策馬快速避開對方的箭矢,還要偷空射擊對方,馬術、眼力、動作有一個不慎,就可能輸掉。


    孟絕海的射術精湛,箭射連珠,支支閃電般地飛射向朱璃的頭盔上方,而朱璃摘弓在手,禦馬狂閃,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一副被對方逼迫得左支右絀的形象,可是就是這樣的劣勢之下,卻每次都能差之毫厘地避開對方的箭矢。


    如此形象,處於弱勢是誰都能看得出來


    的,因為迄今為止,朱璃還一箭未發,這般情形,讓孟絕海豪興大發,羽箭如梭,快逾閃電,奔射得不亦說乎。


    他身後的草軍看到自家將軍大發神威,壓得敵人十分狼狽,頓時士氣大振,瘋狂地叫喊起來:“威武”


    “威武”


    “威武”


    ......


    聲音越喊越大,聲勢逐漸彌漫而出,瞬間衝上雲霄,撕裂長空。


    而在這股威勢之下,朱璃一方的士氣,明顯逐漸摔落,看到自家使君似乎十分狼狽,他們根本就不敢開口助威,而是將一顆心揪得高高的,生怕喘口粗氣,就會影響到使君發揮一樣。


    孟絕海射得開心,突然神情一愣,這一愣並非是朱璃射箭了,而是他伸出去向背後取箭的手一抓一個空,箭簍中的羽箭竟然沒有了,半盞茶不到的功夫,他光顧著射得開心,沒想到竟然將隨身攜帶的羽箭,全給消耗完了。


    他這一愣神,就連禦馬的動作也出現刹那的遲滯,如此機會朱璃怎能放過,抬手就是一箭射向對方的頭頂,似乎是方向掌握不好,有點偏下,本該射向頭盔盔纓的一箭,變成了直接飛射對方的腦門。


    這一箭非常兇險,駭得孟絕海神情一緊,猛勒韁繩,迫使戰馬昂立,借此避開來箭,於此同時,朱璃又是一箭射出,在對方視線沒有注意到的瞬間,悄然而發,這一箭更是偏得沒影了,看方向,竟然射往馬脖子的方向。


    等孟絕海發現的時候,正想大罵朱璃卑鄙時,突然之間,他一手拉住的韁繩繃斷了,朱璃射的不是馬脖子,而是他拉起的韁繩,韁繩繃斷,去箭不止,正好射在了孟絕海的馬脖子上麵。


    “昂嘶”


    戰馬吃痛,瞬間發起狂來,瘋狂的戰馬再加上沒有韁繩控製,會如何呢?


    南岸橋頭,簇擁著無數的草軍,威喝衝天,軍威凜凜,戰馬肯定不敢衝過去;而橋梁的兩側又有欄杆相阻,發狂的戰馬也沒法硬闖,三麵受阻,那麽隻有一個方向可以狂奔了,那就是順著渭水東橋的橋麵,向北的方向,戰馬隻是下意識的反應,就撒腿狂奔橋北。


    再說孟絕海,韁繩繃斷,以孟絕海多年的經驗,立刻雙腿猛夾,將身體固定在戰馬身上,防止向後摔落下去,這是宿將的正常反應、下意識行為,可就是這個正常反應,恰恰害了他。


    等他迴過神來,想要棄馬的時候,早就連人帶馬跑到了朱璃近前,雙方距離已經不到五米,而且朱璃一箭射斷韁繩後,就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如今他正在眼前,哪裏還會客氣,立刻策馬攻來,同時躍馬攻向孟絕海的還有周德威和史儼二人。


    三人成三角形,鋼矛揮出、大錘淩空、長槍如龍,徑直向著孟絕海身上招唿過去,孟絕海再強,朱璃也不相信他能夠抵擋得住,自己一方三員猛將的夾擊,更何況他戰馬受驚,韁繩已斷,在騎術上就要差上不少,這送上門來的老兔子,還能讓他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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