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穀就像一個棋盤,荀憂在天京城淩空布局,以有心算無心;


    荀鬱在錦城遙遙應子,以無心對有心。


    兩人都不曾親自出手,但所有的棋子都與他們有關。


    在這一刻,貴如人間四聖,強如天榜高手,富如聖水六族,都無奈地淪為了棋子。


    兩人一個相信著情義,一個執著於利益。


    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兩人氣魄之大,實在是曠古絕今。


    當年在鶴鳴峰頂的那一局,若稱其為奕天第一局;


    如今便是奕天第二局。


    不帶感情,單純這份山河氣壯就令吾輩心神往之。


    枯槁男子推開窗,望著窗外的湖光、山色、長天、亂雲,仰天長嘯,直抒胸臆。


    樓梯拐角處,書童捂著耳朵,神色哀怨,“又發瘋了。幸好我讀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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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隱穀雙方的落子已行將結束。


    穀外的楊清、鄒荷、龍驕三人,拿老漁夫和大陣沒有絲毫辦法。


    陷入了一種自然而然的僵持局麵。


    穀內的戰鬥也進入了收官階段。


    隨著黃大興先前帶來的一千五百精銳悍卒的衝鋒結束,一千五百條鮮活的生命,換來了莊晉莒、苦蓮二人的真元,消耗一空,同時李稚川也被迫出手,消耗了不少真元。


    當被黃色煙花召喚進穀的袁無忌,領著星潭軍最後的一千精銳進來時,韓飛龍對他說了這樣一段話。


    “袁無忌,你的情況本將清楚,本將允諾你,若是此次能建得大功,準許你帶一千精兵,於衡陽城便宜行事。並且事後,在未來的一場潑天富貴中,為你留一個位置!”


    黃大興和杜若言默契地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兩個念頭。


    原來未來那場征北戰事,不是謠言;


    這小子,這下發達了!


    杜若言甚至有那麽一點點後悔,沒有學著黃大興那般,早早就這小子收為義子。


    不過也就一瞬間的事,以如今自己的地位,這小子要想跟自己平起平坐,除非在那場戰事中,立下奇功,否則怎麽也要熬上個十幾年。


    無妨無妨。


    袁無忌立刻跪下,“定不負將軍所托!”


    說完,帶著那一千軍士,便衝向了英靈穀。


    李稚川麵無表情地站在穀口,動作輕柔又迅疾地收割著性命。


    隨時關注著自己真元的餘量,盤算著韓飛龍還能有什麽盤外招。


    最開始的四千灌城軍,緊跟著來的四千星潭軍,而後又來的一千硬弩兵、一千長槍兵外加一千五百步兵,這兒就已經是一萬一千五百的軍隊了。


    英靈穀外,已經屍身遍地、血流成河。


    此刻眼前的這支部隊大約在一千之數,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穩妥起見,李稚川還是以最節省真元的方式在防禦。


    一千人的隊伍,被袁無忌先分出了兩百人擔任先遣。


    在這兩百人迅速地被消滅之後,袁無忌又派出了五百人。


    在這五百人又變成屍體之後,派人清空了戰場的袁無忌隻能咬著牙領兵衝鋒。


    在他一往無前的氣勢下,那個高大老道士的身影越來越近,自己已經可以從他淡漠的眼眸中瞧見自己身後的火把之光。


    十餘年渾渾噩噩,上百口家仇大恨,一輩子榮華富貴,衡陽袁家的未來,就寄托在自己的這一刀上了。


    “啪!”


    李稚川揮出一道真元,化作手掌,將袁無忌抽飛出去,整個腦袋碎成稀巴爛。


    世間的無情在於,不是每一次失敗,都會有東山再起;不是所有的浪子迴頭,都能重塑風雲。


    袁無忌的那些美夢隻能來生再做了,若有來生的話。


    可李稚川卻驟然神色一變,一股暗藏的真元竟從袁無忌的身上猛然炸開,如有靈性一般衝著李稚川飛來。


    身後淨是真元耗盡的同道,李稚川退無可退,隻好硬抗了這一擊。


    對他來說,並不是多大的難事。


    事實上,這一擊也算不得多有威力。


    可在這個關頭,就要了命了。


    李稚川原本就僅剩一成的真元,直接被腰斬一半。


    而眼前,還有近三百人的軍士。


    不過,天榜第一人到底不凡,硬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憑借著精妙的道術,將真元壓縮利用到極致,成功屠光了最後一人!


    站在原地,他破天荒地有些搖搖欲墜。


    霧隱穀外的老漁夫,嘴角似笑非笑。


    在之前召喚袁無忌的那支黃色煙花響起的時候,一直在石壁之外關注情況的曹選返迴了石壁中。


    他笑著拍拍手,“兄弟們,收拾收拾,到咱們上場了!”


    二十多個養精蓄銳已久的勁裝漢子轟地從各處休息之地跳起,興高采烈地怪叫著。


    “我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之類的話接連響起,曹選也隻是笑笑。


    他開啟機關,帶著他們朝著英靈穀的戰場摸去。


    當距離越來越近,清晰可聞的血腥味和喊殺聲讓這群刀口舔血的漢子從興奮中漸漸變得有些膽戰心驚,這得死了多少人,才有這麽厚重的血腥氣息啊。


    而當他們拐過山頭,真正瞧見英靈穀外,堆成一座小山的屍體,和地下流淌如河流的血水時,不少人嚇得臉色發白,腿都有些軟了。


    曹選頭也不迴,輕飄飄地一句,“都是好漢,當不至於被這點事情嚇趴下吧?”


    對江湖人、綠林客而言,什麽東西最重要,是麵子,是名聲。


    為了麵子,可以屠家滅門,為了名聲,可以壞事幹盡。


    於是,所有人都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並無什麽異樣,甚至真正沒有異樣的,還要裝出幾分興奮,以示區別。


    曹選和韓飛龍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率人走入了穀中。


    韓飛龍長出一口氣,對黃大興道:“叫你那個義子帶人進穀,收拾殘局吧!大局已定!”


    黃大興正欲領命退下,韓飛龍突然道:“存孝,還是你去吧,順便替我跟楚王道個歉,告訴他等這邊事情一了,就可以送他出陣,屆時我親自在陛下麵前為他表功。注意安全。”


    盧存孝點了點頭,從黃大興手中接過那半支金色令箭,快速離去。


    李稚川迴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不久,忽然心頭一動,悄悄來到關押四位六族長老的地方。


    悄悄將王泰、謝卞、劉璋三人打暈,李稚川輕輕道:“陸長老,聊聊吧。”


    陸績神色不動,“有什麽好聊的?”


    李稚川笑了笑,“貧道之前啊,聽崔家丫頭跟崔賢講了幾句話,就將崔賢收服了,佩服得緊,陸二爺想不想聽聽?”


    “不想,沒興趣。”


    “嗬嗬,金算盤果然盛名無虛啊。可就算你不聽,貧道也要講啊。”


    於是李稚川就將崔雉和崔賢的對話完整說了一遍,當時他的真元還在,有心之下,自然聽得清楚。


    陸績聽完神情不變,讓李稚川一陣搖頭,“你這孩子,心思太重,不爽利!”


    說完就起身欲走,忽然身子朝後一仰,微微側身對陸績道:“陸二爺若真元還剩得有,必要時可以為我們分分憂,他們記不記你好貧道不管,貧道定然是記得的。”


    目送李稚川遠去,陸績拿出藏在身後微微顫抖的手,終於在麵上反映了一絲心中的驚濤駭浪。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自己還想在那兒做局,結果朝廷和四聖聯合六族一起做了局,把自己當了棋子。


    誰知崔家那位更狠,連朝廷也一並算計了。


    自己家裏那位壓了崔家一輩子的,又怎麽可能差了。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所有人的真元都耗盡之後,英靈穀中的布局進行了重新的調整。


    其實也不能叫所有人,李子和多羅都還有真元傍身,不過兩人俱是各自教中得天獨厚的傳人,而且年齡實在太小,所以並未讓其參加之前的廝殺。


    但到了這個關頭,再想保護二人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兩個小子苦著臉坐在了陰森恐怖的穀口。


    在他們身後,是所有修行者中,學過武技的人,以雲落居中,一字排開。


    再之後便是那些又無武技又無真元的修行者了。


    所以,雲落就剛好坐在兩個小家夥的身後,出言安慰著他們。


    就像當初在西嶺劍宗的劍冠大比時一樣。


    兩個性子單純的孩子漸漸平複下來,直到曹選帶著一群兇神惡煞從對麵的黑暗血腥中走來。


    穀中隻有依稀的火把微光,所以有幾個本該認出曹選來的人,此刻因為沒有真元輔助,也瞧不清那張麵容。


    曹選一眼掃過穀中,當看見兩個小孩子坐在最前麵時就心頭大定。


    而緊跟著瞧見雲落、李稚川、莊晉莒、雁驚寒、苦蓮這一個個在司聞曹中卷宗等級極高的人時,心頭更是暢快之極。


    多羅下意識就想朝雲落的身後躲去,被李子一個板栗敲在光禿禿的腦門上,“躲什麽躲,咱們現在是這兒最能打的了!”


    多羅哭喪著臉,“可是我不會打啊!”


    李子眼睛一瞪,“你要臨陣脫逃?”


    多羅兩腿一軟,“小和尚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小孩子,這麽晚了,迴去睡覺就是了,別在這兒鬧了。”曹選微微俯身,笑眯眯地道。


    同時背在背後的手,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


    二十多個各方搜羅而來的頂尖江湖武夫,瞬間衝出,朝著穀中孱弱而疲憊的人群衝去!


    李子忽然腳踏七星,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臉懵懂的多羅瞬間氣勢一變,一記樸實無華的拳頭蘊含著純正的真元朝著曹選的麵門轟去。


    而在曹選的背後,忽然出現的李子先是擲出一捆金色繩索,然後一掌切向曹選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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