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九兒帶隊,並確認了聶長老沒有動作後,狄雲楓才安心地離開了濱海客棧。


    海潮漸漸消退,舊雨依舊綿綿,濱海城堆積的汙濁得到了洗滌,大街小巷,煥然一新。


    狄雲楓執傘漫步在空蕩大街上,小雨潤如酥,行人欲斷魂。如此空乏且壓抑的壞境下,時間仿佛也變得緩慢了一些。


    時間慢一點,失落便會多一點。


    狄雲楓不敢讓自己太閑,這幾日他晚上從來都不敢睡覺,怕一閉眼就浮現出李言兒慘死在自己懷中那個畫麵。


    直到現在他還無法理解李言兒為何要死,憑什麽要死?


    “憑什麽,嗯?”


    他丟去傘,仰麵任由冷雨拍打,眼神冷漠如刀,仿佛能將天給割破。


    天隻會下雨,隻能給他帶來無盡的含義,卻給不出他任何想要的答案。


    “我總會讓她活,天道也留不住。”


    他點燃煙草,猛吸上一大口,吞雲吐霧之間,焦躁的心漸漸有了短暫的安放。


    他拾起地上的傘,繼續漫步在看似沒有盡頭的長街上,行人見了自覺便避讓,並投來恐懼的目光。


    若換做以往,狄雲楓一定會摸一摸自己臉,看看是否沾染了什麽髒東西,現在卻很享受這番感覺,讓人害怕是一種本事,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學不來。


    --------


    狄雲楓按照昨日張鐵帶迴來的消息,特意上門了幾家交易鋪子,經過這幾百年的沉澱,兜兒裏雖沒剩下幾個子兒,雜七雜八的東西倒還不少。


    從交易鋪出來後,掂了掂手裏小十萬靈晶的儲物袋,狄雲楓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一些,並發自內心地為自己“勤儉持家”的優良品德而感到驕傲。


    十萬靈晶已是他搜刮儲物袋的極限,可距離那遙遠的五百萬靈晶大關還差得太遠。此刻他心裏好後悔,若當時知曉錢財會對自己這麽重要,他絕不會大手大腳買那些個貴重的禮物。


    這時候,他又開始在心裏為自己“鋪張浪費”的敗壞品德而感到惋惜。但惋惜,隻能是惋惜,也隻有惋惜這麽一種情愫……錢沒了再賺,何必計量得失?


    他笑了笑,收好儲物袋,朝濱海城門口走去。


    ……


    賺錢的方法有很多種,狄雲楓最擅長的便是做買賣,但此買賣非彼買賣,商人用頭腦賺錢,他則靠本事吃飯。


    接活,辦事,交貨,拿錢。


    從離開人間後狄雲楓就再也沒主動去接過活兒,此刻他站在城口布告欄前,心裏頭還真有些懷念在人間當鏢客的日子。


    那時生活艱苦,但也無憂無慮,直至遇到了慕雪依,唉……他心裏暗歎:若不是她實在太美,我又怎會舍命相救?若不是我舍命相救,又怎會有後來的故事?


    狄雲楓大致將布告欄上的一些任務委托都瞧了一遍,拋開一些荒唐的抓貓抓狗的小事,酬金豐富,難度係數頗高的委托隻有三個。


    這三個任務都需要出遠海完成,危險程度自然就高出了很多,其中兩件是抓捕活的海獸,一件是去海外島嶼尋求特殊材料,給的價格都是三萬靈晶起步,上頭還刻意標注了四個大字“價格可談”。


    由此可見,濱海城其實並不抵觸修士出遠海尋寶,遠海是公家的海域,隻要有本事誰都可以進去狩獵,濱海城不提供保護,更不會攔著那些去送死之人。


    當海獸修至玄階,靈智高者便能變化人形,各種卑鄙伎倆讓修士防不勝防,倘若修為低於元神期,膽敢涉足遠海,走不出三十裏便會被守在海關的兇猛海獸打下來吃掉。


    在無法蠻荒的外海,狩獵者與獵物從來都不是定向身份,你想要海獸的內丹,海獸也想要你的元神。


    狄雲楓私下委托信,尋著上頭的地址去拜訪雇主。


    不是殺人的任務,雇主便不用隱瞞身份,接活兒的人也不用費心思去尋。要知道在人間有的雇主怕暴露身份,光是中轉人就能換上十幾家。


    狄雲楓很輕鬆便尋到了第一家主顧,是一家喚作“同源閣”的煉器鋪老板,他委托的任務是去海外抓捕一種叫做“赤足獸”的珍貴海獸。聞說那海獸最高可長到四丈寬,生八隻赤足,足上會生長一種極為特殊的利爪,那爪子便是煉器鋪老板中意的煉器材料,因是利爪,剪去了可再生長出來,所以老板要求抓活的。


    煉器鋪老板信上給出的價格是三萬,那自是底價,可能是再與狄雲楓的談吐間發現狄雲楓不好欺騙,便拍著胸口把價格漲到了四萬。


    “一隻四萬,兩隻八萬,以此類推,隻要這位仙長抓多少,我們就收多少。”煉器鋪老板笑得合不攏嘴。


    狄雲楓撐開五根手指,承諾道:“這樣吧,此獸我看頗為棘手,一隻四萬,兩隻五萬的單價,三隻六萬的單價,依次往上漲去,老板若能接受我就攬下了這活兒,如何?”


    煉器鋪老板假把式地猶豫了片刻,笑道:“成交,成交!就按仙長您說得辦!”


    老板必定賺頭不少,又肯定狄雲楓帶不迴那麽多赤足獸來,便答應得不亦樂乎。下會兒,他又猶豫道:“這個……嘶,中途我們可是不買保險的,仙長您要是出了意外的話……”


    “哈哈哈,出了外海,後果自負!”


    狄雲楓大笑著走出煉器鋪,結束了與第一家的談價。


    第二家主顧來自於濱海城一大世家,接待狄雲楓的顯然不是世家之主,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這第二家便沒了第一家那麽多規矩,他們委托修士從海外帶一隻“碧血海貂”迴來,放在家中飼養賞完。


    聽說這碧血海貂生得可愛,又帶有幾分祥瑞氣息,再吝嗇的世家也不會在這筆錢上苛刻,狄雲楓叫價十萬靈晶,那人也欣然接受,並叫狄雲楓稍等,立了個字據,蓋了個手印,還提前先付了一萬靈晶作為預約金。


    狄雲楓算計著,兩趟任務下來怎麽也得要個三十萬靈晶進賬,在加之自己先前賣去的雜貨便有四十萬,若最後一家的價格能抬上十萬,那前前後後小跑一趟便是五十萬靈晶進賬。


    靠能力賺錢,錢來得也不慢。


    狄雲楓按最後一封信上的地址找了好久也不曾找到那最後一位雇主,便在雜貨鋪裏買了張地圖,又順著地圖兜兜轉轉了好幾圈後,最終確定了一個地方——“玉煙樓”


    見生意,聽歌舞,聞酒氣,便知曉此乃風月場所。


    風月場所的主顧一定很有錢,但妓者始終不入流,不敢把招牌貼在委托信上,才如此含蓄地填了個街道地址。


    風月場所大多都是些苦命女子,狄雲楓也樂忠於拯救失足婦女。在加上天色已晚,寒雨微微,芊兒與艾晴都不在,進去溫兩杯酒水,接任務的同時暖暖肚子,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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