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兄說得是哪裏話,我李世仁若是個貪得無厭之人,那滿世間的太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眼前。”


    這句話說得實在道理。


    狄雲楓笑道:“我雖是個半吊子仙人,但我敢降下預言,你若能繼續盛大南朝,不出五年大燕必將由你集權!”


    “五年……”李世仁百感交集,望著萬家燈火,手頭的茶杯捏得繃緊,他輕歎:“泱泱大國,萬萬百姓的性命,這場腥風血雨一旦挑起,豈是五年就能平息的?”


    狄雲楓反駁道:“恰好錯了,其實你心頭正想的是如何去打一場不流血的戰爭,若真的是腥風血雨,就從民心此方向而言,你早就能旗開得勝。”


    李世仁滿是敬佩地瞧著狄雲楓,搖頭笑道:“真的是什麽都瞞不過狄兄你,說句實在話,我寧可就此將大燕分裂也不希望融合它,因為那樣會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狄雲楓聳了聳肩,用神識將整座明珠閣都打量了一遍,突然納悶兒道:“話說,你和婁心月都在一起十幾年了,就生了這麽個繈褓嬰兒?”


    一提及子嗣,李世仁當即顯露出一絲疲態,他坐迴書桌前,枕著桌子掐著沒,黯然傷神。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甭提了,我膝下還有一個兒子,已經十三歲的年紀,對政事全無興趣,隻喜歡耍刀弄槍學武藝。心月又極其寵愛長子,便依了他的性子送去了終南山拜師學藝,”說到這兒他又不禁一歎:“唉……那臭小子,時隔三年也不舍得多寫幾封信迴來,我與心月想他得很卻又無空去看他,便再要了一個孩子,以解相思之苦嘛。”


    狄雲楓聽完這一番訴苦,臉上不由浮出一抹趣味,他坐上書桌,衝著李世仁道:“我說你也不能怪你兒子啊,說你年輕的時候比他還浪蕩,你承不承認?”


    李世仁笑撫著下巴青須,感慨道:“那小子趕我年輕的時候是還差點兒,我十三歲那陣常年裝病跑出宮外,為的就是能看京城裏魅房裏小姐跳豔舞,哈哈哈……不過現在我老了,胡子一大把,瑣事一大堆,應付起一些事兒來也力不從心了。”


    經這麽一說,狄雲楓臉上忽閃過一絲邪笑,見他反手一變,幾大瓶子紅頂青花壺出現在掌心,他將這些物件兒全都丟在書桌上,“咯咯”敲了兩下桌子,淫.聲問道:“你猜猜這些都是什麽好東西?”


    李世仁斜了狄雲楓一眼,男人之間的感覺往往可以精準到彼此內心,他將藥瓶全摟進懷中,取其中一瓶,揭開紅頂瓶塞,嗅了嗅挑眉道:“這玩意兒靠譜麽?”


    “保證你八十歲一樣能翻江倒海!”


    狄雲楓抱著肩,洋洋得意。先前在真武國的時候,他曾想過兩個撈金銀的方法,第一個就是撰寫刻畫靈符拿到黑市上去賣,第二個則是靠手藝製作些神奇藥丸兒,大力丸,精氣丹,止痛膏……當然還有眼前這些“大補丸”!


    真武國人吃了都得一柱擎天,更何況是凡人?那絕對是得勁兒的!


    狄雲楓又從懷中隨意掏了一本《霜天劍法》丟給李世仁道:“我此去真武國其實也沒啥收獲,這本武功秘籍若能學上三成,那在大燕便是所向披靡的存在。這本秘籍就贈給你兒子,他若是練好了,對你以後的雄圖霸業也有幫助。”


    說著,他又敲了敲桌子,鄭重地衝著李世仁問道:“你還有啥想要的東西麽?一並提出來,我能給你就勁量給你,我等下就要走了。”


    “那我說讓你留下來多住幾日你是否願意呢?”李世仁不舍道。


    狄雲楓摸了摸手中的蝴蝶.刀,搖頭道:“啊?這個可不行,我答應過餘捕頭,今夜取迴自己的刀後,就得離開了,你知道這座城的規矩的。”


    “我知道,因為這城裏的規矩是我定的。”但李世仁卻沒有要將狄雲楓當成例外的意思,他曉得,狄雲楓非走不可,這座城的規矩隻是他遠走的理由罷了。


    做什麽事都得需要一個理由不是麽?


    “天總會黑,人總要離別,我身在故鄉卻注定要為了某些事去流浪,雖然在這故鄉上沒有太多牽掛的人,但我一樣舍不得離開,真的舍不得。”狄雲楓背過身去,他不想讓李世仁瞧見自己濕潤的眼眶,他真的是一個念舊的人,能將上一秒當成下一秒迴憶的一個人,他的生命中一直都是平淡無奇的,海生,慕雪依,李世仁,溫子羽……這些人都是他生命中的閃光點,孤獨映襯下的光亮很難讓人不去緬懷,就像是夜空中的孤星一樣,總是那麽引人注目,總是那麽叫人懷念。


    “那你什麽時候迴來?”


    李世仁此話就像是一個即將分開的小情侶再問歸期一般,其實在他說出這句“你什麽時候迴來”時就已經映現出了一種“盼”的情感。


    盼。


    盼君歸,何時歸?


    君為天涯人,何處是天涯?


    明月何處,天涯何在,寄語明月,人在天涯。


    天涯人何嚐不盼?他們盼星星盼月亮,他們若不是心中的明月未曾圓滿,又何故去浪跡天涯?


    “我一定會迴來的。”狄雲楓鄭重道。


    李世仁點了點頭,他曉得狄雲楓是個耿直誠實的人,他說會迴來那就算是化作一陣風都會飄迴來。


    李世仁竟從書櫃裏取出一瓶青花瓷壇,不用揭開壇封便能聞見其內的陣陣酒香,他以茶杯斟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遞給狄雲楓,歎道:“與君共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狄雲楓開懷大笑,可任憑他再喜也無法掩蓋眼神中的悲傷,他接過酒杯,聞了聞沁人心脾的酒香,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才笑問道:“你不是不喝酒了麽?為何還在書櫃裏偷偷藏上一壺瓊漿玉釀?”


    李世仁笑歎道:“哎呀,說不喝酒那是假的,隻是身體傷,皇後娘娘管著不讓喝,今日與故人臨別,怎麽都得來上一杯不是?”


    “幹杯。”


    “幹杯!”


    不多說,觥籌相交,情深一口悶。


    “走了喲。”狄雲楓將杯子遞還給李世仁。


    李世仁唉聲歎氣:“我不留君,也留不住,我不送君,也送不了,”隻抱拳作揖,與狄雲楓相互行了個君子之禮,二人各道一聲: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話音還未落下,狄雲楓已深入一陣疾風,吹拂開窗,奔著天上的秋月飄散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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