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靈機一動,道:“殿下,我倒是有個主意,隻是有些麻煩。”


    竇福寧說:“你先說來聽聽啊。”


    逄簡點點頭說:“你盡管說吧,允。”


    趙允道:“媯水學院的東北角有一個小花園,臨水而建,有楠木迴廊,有涼亭,景致很看得過去。要不我們去那裏如何?”


    還沒等逄簡迴答,竇福寧搶先說:“臨水而建,太好了。竇府裏就有一個水榭,也是臨水而建。夏日裏,在那裏消暑,是最最好的。簡哥兒,你看你,有這樣的好地方還藏著掖著,真是夠小氣的。還是允大度可愛。”竇府裏的水榭就是玲瓏花溪,是竇府專為竇昭儀所建的。


    逄簡笑著點點頭,道:“允這個主意確是好。江佗,你先去布置一下,記得要防蚊蠅,不要點尋常的蚊香,福寧公子聞不得尋常蚊香,就點皇後娘娘宮裏用的檀香來驅蚊。”江佗是逄簡的內侍首領。


    竇福寧臉上露出了笑容。


    於是一行人又轉移到了小花園。


    “這個小花園比竇府的花溪還要漂亮。”竇福寧沿著楠木迴廊來迴的折返,從不同的角度欣賞著這個小花園,“沒想到宮裏邊還有這麽漂亮的地方,我竟然從來沒有來過,也沒有聽人說起過。”


    逄簡說:“這裏已經多年沒有人住了,這些爬藤薔薇和水草都是自然生長的,你看都已經枝蔓亂生了,還沒來得及修建,等修剪後就會更好看了。”


    “現在這樣子最好看。”竇福寧和趙允異口同聲的說。


    “啊?!你倆倒是心思一致。你看你倆,生的就跟雙生子一樣。”華耘笑著說。


    “果然是。”逄簡也發現,竇福寧和趙允身量仿佛,容貌也很相像,隻是氣質略有不同,竇福寧略帶英雄氣,而趙允略帶仙道氣,但總歸都屬於俊秀一路的,“福寧和允果然是像親兄弟一樣。”


    竇福寧問趙允:“允,你多大了?”


    “十四歲。”


    “幾月生的?”


    “八月。”


    “幾日?”


    “初六。”


    “簡哥兒,你討厭。你故意把我的生辰告訴允。允,你太淘氣了,竟敢來戲耍我。”


    “你也是十四歲,八月初六出生?”這是逄簡在問趙允。逄簡朝著竇福寧苦笑一下,示意自己並沒有跟趙允透露竇福寧的生辰。


    “是啊。”趙允說。


    逄簡大笑,道:“這可真是天意。允,福寧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啊。哈哈哈。”大家全都拍手叫絕。


    這是難得的巧事。兩人不僅相貌相仿,而且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竇福寧高興的不能自已了,拉著趙允,問:“你是幾時生的?”


    “醜時初。”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醜時出生的。”竇福寧語氣堅定的說。


    逄簡覺得很奇怪,問:“福寧,你怎的知道允不是醜時出生的?”


    “他絕不可能是醜時出生的,他這麽俊俏,怎麽可能是醜時出生?”


    原來是一個俏皮話。這個俏皮話說的精巧自然,把大家都逗的大笑,也都擊掌叫好。


    竇福寧自己笑的樂彎了腰,邊笑邊說:“我是卯時末生的。你不可能是醜時生的。我也不管你是哪個時辰生的,總之,你要叫我哥哥,以後你就叫我福寧哥哥,我就叫你允弟弟吧。”


    這是個十分霸道的理由,竇福寧明明比趙允小幾個時辰,卻偏偏讓趙允叫他哥哥。


    逄簡看著趙允,笑著攤攤手,表示他也很無奈,對於竇福寧的霸道理由無能為力。


    “福寧哥哥。”趙允倒是爽快,他喜歡竇福寧的這個性子。竇福寧大說大笑、直抒胸臆,正是鬆岩道人所推崇的真性情,也是趙允所喜歡的。


    “允弟弟。”


    氣氛一下子被竇福寧和趙允倆人兄弟倒置的舉動給哄抬的熱絡起來。冷盤都端上來了,大家紛紛落座。竇福寧爭吵著與趙允坐在一起,倆人竊竊私語著,不時相互逗的哈哈大笑。


    這時候,夕陽開始下墜。金色的餘暉灑下來。一陣夏風吹過,園中的爬藤薔薇舒曼出來的枝條隨風輕搖,水麵泛起一陣陣輕波漣漪。天上的白雲映在水潭中,配上水潭邊緣倒映出來的爬藤薔薇,水潭仿佛變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江佗上來,問:“殿下,今日飲些什麽酒?”


    “有什麽酒?”


    “皇後娘娘賜了肅麗郡國的清酒。已經在冰桶裏鎮了半日了。”


    “那就用肅麗郡國的清酒好了。上菜吧。”


    “喏。”


    清酒是用素陶瓶封好的。江佗用托盤呈上了五個素陶瓶。素陶瓶上都凝結著水珠,那是在冰桶中冰鎮之後的效果。


    江佗給每人跟前放了一個素陶瓶。飲酒用的是素陶酒盅,而不是樽。“這是飲肅麗清酒專用的肅麗素陶盅。”江佗說。


    逄簡說:“這是肅麗郡王進貢給陛下和皇後娘娘、昭儀娘娘的清酒,是用粟米釀製的一種新酒。皇後娘娘覺得飲之清爽去暑,所以特賜給我們今日飲用。咱們今日難得一聚,又是涼亭聚飲這樣雅致的事,索性,咱們就自在些,不用內侍來侍奉倒酒,我們自斟自飲,讓他們遠遠的候著,如何?”


    “這樣甚是雅致。”竇福寧說。


    逄簡帶著大家,分別將自己跟前的素陶盅裏倒上清酒。清酒顏色偏淡黃,一入酒盅,就散發出一種粟米特有的清香。


    逄簡點點頭,舉起素陶盅,說:“來,第一盅,先謝過皇後娘娘的恩賞。皇後娘娘長生無極。”


    “皇後娘娘長生無極。”


    眾人舉起素陶盅一飲而盡。


    甘冽的清酒,含有粟米的稻穀清香,略帶苦味兒。但飲完之後,舌底忽生涼風,從唇齒到腹胃都頓感清涼幹爽,溽熱的夏日之氣頓時消散。


    “這酒的口感像茶一樣,先苦後甘,迴甘無窮。”華耘品咂著舌頭說。


    “華公子所言甚是。”逄簡點頭道。


    眾人也都紛紛表示讚同。華耘接著道:“飲入腹中的清涼之感,卻像是迦南果酒一般。”


    “哦?!”竇福寧說,“皇後娘娘一直誇讚迦南果酒的好處,我還不以為然,華公子,你飲過迦南果酒,真的那麽好麽?”


    “迦南果酒,是世間一等一的美酒。迦南果酒的故事,更是世間一等一的大善事。”華耘說。


    “不敢不敢。耘哥哥謬讚了。”融雍知道,華耘是在引著自己出來說話。他因為逄簡是自己未來的姊夫,因此頗有些拘束。華耘有意做些鋪墊,好讓融雍能夠多說些話。


    這倆人的對話,讓大家莫名其妙。於是,華耘趁機將融鑄夫人的善舉講述了一遍。眾人深表佩服。


    逄簡略沉思了一會說:“善政良政,原來都是在這些日常瑣事和細枝末節之中的。融夫人的善舉,好過無數地方官吏的施政。”


    竇福寧偏著頭說:“你倒是馬屁拍的早啊,簡哥兒。這還沒成親,就先在融雍公子麵前拍上未來嶽母的馬屁了。小心我去告訴皇後娘娘,這可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了。”


    這可了不得了,一桌人沒有不大笑的。趙允還是小孩子的心性,笑的撲到了逄簡的懷裏。華耘笑的坐不住,站起來,扶著亭子的柱子直咳嗽。融雍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拘謹,這一個笑話說出來,也按著桌子開懷大笑起來。


    端菜上來的一個小內侍,笑的直顫,汁水灑到了托盤上。


    逄簡撫著趙允的頭發,另一隻手指著竇福寧說:“皇後娘娘和昭儀娘娘把你這小子給寵壞了,養了這麽一張利嘴,哈哈哈哈。”


    第一個端上來的菜卻是一個純素的菜。


    “這是給允的。”逄簡說。


    趙允有些驚訝,他並沒有跟逄簡說過自己的飲食習慣。但他轉念就明白了,肯定又是牘井告訴逄簡的。


    逄簡看著大家說:“允是鬆岩道人的高徒,飲食習慣與常人不同,不食葷腥,所以我們大家都讓著他吧。”逄簡專門轉向竇福寧說,“福寧,你是允的兄長,可不許吃醋,你要讓著允,明白麽?”


    “簡哥兒,你怎的這麽偏心。我也要吃允的菜。”竇福寧說。


    逄簡無奈的搖搖頭,看著趙允說:“怎麽樣,把你的菜撥出來一小盤,讓福寧嚐嚐吧?”逄簡之所以這樣,是擔心如果竇福寧與趙允共用一個盛器,趙允會嫌棄竇福寧。


    趙允卻說:“不用撥啊。我和福寧哥哥共用一個盛器就行啊。”


    竇福寧說:“我用一雙專門的筷子,隻夾允弟弟的菜。再用另一雙筷子,和你們這些俗人一起夾菜。這樣我就雅俗共賞了。”


    “原來我們是俗人。你有了允弟弟,就不顧我們這些人了。”逄簡說。


    竇福寧取過江佗遞上來的一雙筷子說:“允弟弟是鬆岩道人的高徒,自然就是仙童了。我們和仙童比,難道不都是俗人麽?”


    華耘接過話來說:“我認識允這麽長時間了,日日都在一起,竟然沒有聽說過允是鬆岩道人的高徒。而且,我與允一起吃過這麽多次飯,從未被他許可與他同食。看來,在允的心裏,我們也是俗人,隻有跟殿下和竇公子這樣的雅士,才能一吐心扉、同桌同食了。”邊說邊搖頭,是一副非常失望的樣子。這又逗的大家一陣大笑。


    趙允牽著竇福寧的手說:“我和福寧是雙生子啊,怎會和你一樣呢?你本來就是俗人啊。”


    逄簡給華耘斟了一盅酒,又給融雍斟了一盅酒,道:“我們不用管他們倆,他們現在是分別了十四年的雙生子,一對仙童,在這裏偶遇、相認了,哪裏還顧得上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我們自己飲酒。”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華耘和融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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