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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八月,寧州金陵府。


    因被滬州叛亂牽連的商戶,如今不是逃債遠遁,便是被一洗如貧,往日的高門大戶許多都改頭換麵,而這其中又以昔日富甲一方的董家最為嚴重,不論是家宅店鋪,亦或桑田船行,如今都變成了他人基業。


    而位於秦淮河畔的楊家布莊,此時也早已卸掉牌匾,換上了一塊被紅綢籠著的新匾。


    不過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裏的新東主究竟是何人,隻知道裏麵天天敲敲打打,吵鬧不休,令不遠處花船妓坊的姑娘們無比厭煩,那一日不是照顧客人到深夜,入睡不足兩時辰,便被那敲打聲吵得難以入眠,甚至照成生意嚴重下滑的慘劇。


    這不,一大早,五家青樓的老鴇便來到布莊門口,叉腰直指大門便破口大罵。


    “敲敲敲,敲喪鍾啊!”


    “有完沒完啦?十幾天了都,即便你娘一月還要歇那一兩天呢,你們就不能停停?”


    “把你們東家交出來!不給個說道,老娘今天就耗在這裏不走了!”


    “對,還要你們管飯!”


    “滾滾滾滾滾!”大門一開,周琮一身橫肉霸氣而出,也學著這幫老鴇叉腰指責道:“老子買的地,老子愛咋整咋整,不服氣就過過?”


    “嘿,你這胖子,過過就過過,老娘還怕你不成了!”


    “對,叫上我們這一巷青樓閑漢,非拆了你這破布莊不可!”


    “吆喝!”周琮一擼袖子,冷笑道:“好啊,我這周大賭坊少東家有多久沒惹事了,正閑著很啊!”


    幾老鴇一聽不由都大吃一驚!


    周大賭坊是什麽地方,金陵府就沒人不知道,手底下養的閑漢少說也有一二百,而她們的青樓裏,也就三五個閑漢坐鎮,正要動手起來,哪裏是周大賭坊的對手啊。


    “你……你!”一老鴇怒急,吼道:“我到官府告你去!”


    “告我!”周琮大笑一聲,道:“那去吧,順便啊,把你們逼良為娼的齷齪事也捅出來,看誰還能笑!”


    眾鴇一聽,瞬間蔫了!


    “哼,跟胖爺鬥,活膩了都。”周琮冷哼一聲,轉身迴莊,順手便把大門“嗙”的一聲給關了起來。


    不過這門才關起不到一會兒,突然敲門聲響起,周琮愣了愣,而後怒道:“真不要命了是吧!”


    “周公子,是我和少公子!”門外忽然傳來柳福的聲音。


    周琮聞言不由一呆,而後大笑著趕緊跑迴去把門打開。


    “唉吆,董大哥啊,你可算迴來了!”周琮一見董策,真是激動得不行啊。


    此時門外,董策一襲亙古不變的黑衣套白袍,懷中抱著小花,正掃了一眼那幾位嘴裏碎碎叨叨離去的老鴇,再看了一眼門上匾額與裝潢,點了點頭道:“進展如何?”說著,他便大步走進莊內。


    周琮立即笑道:“有我在,自然一切順利。”


    “哦!”董策微微一笑,道:“那為何昨夜我迴來時,聽聞十裏飄香出現些丟人的事?”


    “啊這……”周琮聽後一驚,眼珠子一轉,便趕緊道:“那是十裏飄香,與我們無關!這裏一切都好著呢,再有幾天就完工了!”


    董策白了周琮一眼,道:“如今我們和十裏飄香同坐一船,豈會無關,快說明吧。”


    周琮聞言不由一臉頹廢,長歎道:“唉,都怪小和園那臭娘們,也不知她怎麽看出胖爺我的戲法,竟被她當場識破了,弄得我都沒臉出去了!”


    “小和園!”董策眉頭一皺,這個名字他聽過,乃是金陵府唯一的同行,而且是中土與西域合並的全新幻術團,其絕技有什麽吞刀噴火上天梯,刀槍不入臥劍舞,赤足踏刀鑽馬腹,乾坤顛倒雙壺遊等等!


    “你在十裏飄香演了幾場?”董策問道。


    周琮尷尬的筆劃出三根手指道:“三場!”


    “如此說來,對方的確有些本事!”董策心裏不由有些佩服,但同時也很鄙視,雖說同行是冤家,但當麵拆台那對他而言,幾乎與結死仇沒區別了!


    大家各憑本事吃飯,比的是技術活,客人去你那不來我這,是你技高一籌,董策無話可說,隻能想盡辦法的玩出新花樣博得客源,而非去拆了人家的台!這才算良性競爭,可這年頭,似乎還沒這規矩啊!


    “董大哥,此仇不報我誓不罷休啊!”周琮臉色陰沉道。


    董策淡淡一笑,道:“對方多是從小練就的本事,不懼你去拆台,反而十分歡迎,因為還能賺你點錢,你又何必自討沒趣。”


    “可是如此隱忍,他們還是會繼續欺上門啊!”周琮不滿道。


    “等他們來了再說,到時候自我有應對,現在我事情多著呢,還是不去招惹這些是非了。”董策說完,便開始打量莊中情況。


    這莊園曾是楊家最大布莊之一,占地至少兩畝,整個莊園呈現長方形,並且是沿著秦淮河一路過去,隻不過除了入門第一間最大的存貨閣樓外,剩下的都是十分簡陋的員工住所,而且楊家把東西搬空後更顯淒涼,即便經過重新裝潢,也無法掩蓋那荒涼感,主要是缺少奇石花木。


    再說,人家布莊裏是需要很大空間晾曬染布,怎可能弄什麽花草奇石啊,而董策現在的資金不足以整出這些美景,況且他若整出這些,那存數是浪費!


    在他計劃中,這一路的空地要建設成一條小街,打造成夜市風格,在盡頭再開一扇門,隻出不進,而大門是隻進不出!


    如此一來,在閣樓看完表演的客人便注定要路過夜市,那麽這些攤位的租金將成為董策的第一桶金!


    等有了這筆錢,董策便可以將藝苑打造成多樣化,來吸取更多的客源!


    董策先在戲場裏巡查一番,發現裏麵的舞台座椅都已經完工了,這舞台其實就是整棟存貨閣樓,因為這閣樓以前天天要進出貨物,所以建造時大門便很寬敞,和外麵街邊的門麵店鋪沒有區別。


    前台在閣樓門內深一丈五,前麵一塊大幕簾,後麵一塊背景布,而後台則是閣樓裏部,並分了許多區域,換衣、化妝、茅房與樓上的休息間是一並俱全。


    而座椅,則是在閣樓外搭建的,一排比一排高,正好十排,在座椅三麵也都新修建了木牆,連地板也是刨光木製,除了可容兩百人普通座椅,還有能容三十人的貴賓席,整體就如一個小劇場。


    “光是這個……呃,劇……劇場,就花費了我們八百貫啊!”周琮解釋道。


    董策摸了摸台麵,又摸了摸幕簾道:“嗯,還算值!”


    “當然,這些可都是嚴格照你吩咐去采購的料子,每一樣都是孟兄費盡口舌壓低價買來的,絕對是物超所值啊,隻不過就這點便用掉過半的銀錢,再扣除木匠工錢,還有塗平他們的飯錢,我們怕是再也拿不出錢了,那剩下那些破屋子咋辦啊?”周琮皺眉道。


    “那些屋子都是塗平他們在住吧?”董策問道。


    “是啊,你說要善待大夥,所以我認為才不能長久啊,如今天越來越冷了,那些屋子門窗多是破的,而且被褥也要準備了,這又是一筆錢啊!”周琮苦惱道。他這還是頭一次為錢而愁啊!


    董策聽後也有些鬱悶,但還是道:“放心吧,等招商後便會有一筆錢湧入緩解燃眉之急。”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些馬棚?”周琮胖臉一搖,道:“那些會有人租嗎?”


    “廢話,沒有我費錢造那些幹什麽,總之錢的問題你就別操心了,如今舞台也造好了,有時間還是多練練台風吧。”董策說完便走出了劇場。


    繞過劇場,迎麵便是一條空地,在空地左側是一排如馬棚的建築,右側的馬棚此刻還在建,不過有三十多名木匠在,應該用不著兩天就能建好,而在馬棚後還有兩排破舊的屋子,正是跟隨董策那些難民居住的地方。


    當董策一出現在這,頓時便有不少人急忙走來,為首的三個正是塗平、張大貴和朱大山。


    “拜見教主!”眾人恭敬抱拳道。


    董策一聽便沒好氣道:“以後就叫我東家即可。”


    塗平等人急忙恭敬一句:“是,東家!”


    董策掃了一眼那些跟過來的孩子,道:“你們五個小子圍過來幹什麽?是不是想讓我考你們啊?”


    幾個孩子一聽,頓時便一哄而散,不過小愣子朱石頭卻依然愣愣的站著,但也就一會兒,便被張小貴拉著了。


    董策這才對塗平等人道:“這幾天你們就不用在這裏幫忙了,去幫我打探點消息。”


    “什麽消息?”塗平幾人好奇道。


    “打聽一下附近的災民,有誰得到太平道救濟過的,最主要的是打聽他們有沒有喝過符茶!”董策說完,又提醒一句:“記住,小心行事!”


    塗平等人相視一眼,額後便齊齊衝董策抱拳道:“東家放心,這等小事我們一定能完成!”


    “嗯,如果遇到可用之人,也可以帶他們過來。”董策道。


    一聽這話,塗平幾人立即感激道:“若東家不說,我們也想求東家收留一些曾經的鄉親,隻是怕他們來後,會給東家添麻煩啊!”


    董策淡淡一笑,道:“隻要能用得上,自然付工錢,何來麻煩一說,至於膝下無子照顧的老人,則要靠大家的努力了,隻要掙錢多了,捐贈一些出來贍養他們有何不可,這也是我教教義。”


    “我等明白!”塗平紛紛低首道。


    “好了,你們快去吧。”董策說完,塗平等人便商討了一下,隨後才離開莊園,分散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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