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過去才2月,正是乍暖還寒之時,五國圍楚,敵軍盡聚於楚門之前。


    今早嬌縱見少雨的時候,那個女人失去了往日裏的優雅高貴,在得知大將軍魔術師暫且不搬兵迴援時,摔碎了六丫頭最喜歡的琉璃盞。


    嬌縱最終一語不發,選擇退走,嬌縱雖然不像驚鴻那般,善於思考,但也明白,一個已經失去冷靜的王,未必能給她什麽建議與幫助。


    出楚王宮時,嬌縱碰到了六丫頭,稚嫩的小臉上隱隱有些擔憂,小小的年紀比隻知道摔她心愛之物的姐姐還要穩重幾分。


    “嬌縱姐姐有幾成把握?”


    少女看著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認真想了想:


    “十成,或者一成。”


    看起來像是鬧著玩的迴答,可六丫頭聽的很認真,所以問的也很認真:


    “何故?”


    “世家不出,五國甲兵,如同土狗瓦雞。世家子弟若在,一成把握還是嬌縱在安慰小公主殿下。”


    說完,嬌縱拱手行禮,快速離去。六丫頭愣在原地,眉履間是一抹仿佛永遠消散不掉的哀愁,她癡癡的望著銀甲將軍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處,六丫頭歎了口氣,王族子女,總要承受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東西。


    嬌縱離開後,去的第一個地方是貓兒的住處,狼少年清風已經跟貓兒學習了快一年了,貓兒是個好師傅,清風也是個好徒弟,短短一年時間,已經凝結出了妖核,相當於人類的金身境。


    而且隨著他修為越高,修煉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


    清風的鼻子很靈,嬌縱還隔得遠遠的,少年鼻子微微顫動,然後就欣喜的衝出屋外,衝著少女招手:


    “師父!”


    嬌縱走近,狼少年已經高出她一個個頭了,可她還是喜歡揉亂他的頭發。


    少女將狼少年的頭發揉的亂糟糟的,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狼少年則是板著小臉,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他初通人性,所有的閱曆還不及一個孩童。


    “大將軍還有閑情逸致跑到我這裏偷閑?”


    卻是貓兒也迎了出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暖和沐,讓人聽了,連骨頭都忍不住想要酥軟下來。


    “看看乖徒徒有沒有長進。”嬌縱仍然執著於清風的頭發。


    少年悶聲想著:若在動我頭發一次,我就跟師父翻臉。


    頭發動了一次又一次,少年的心頭誓改了又改。


    貓兒或許看出嬌縱說話的興致不高,笑了笑,問道:“要去屋裏坐一坐?”


    嬌縱的手一怔,停在了空中,抬起頭,望向城牆的方向:“不了,還要去城樓上去看看。”


    貓兒不語,她本是妖族,人族的事務她不好多說什麽,隻好輕輕的囑咐:“小心!”


    嬌縱拱手拜別,在少年清風與貓女的注視下,緩緩走遠,然後拐了一個彎,徹底消失在視野內。


    嬌縱抽空偷偷去了一趟城外,烏月的小木屋裏還有些三暖釀,也不知道三暖迴來會不會罵自己?


    嬌縱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拋在一邊,扛著倆壇就往楚王城裏趕。


    嬌縱提著倆壺酒趕到城牆邊時,楚王城的城頭已經聊開了。


    “這種陣仗,哥幾個多少年沒見了?”


    “得有好些年了吧,我記得那時候女王剛即位,大將軍名氣不顯,這楚王城外,隔三差五的總要聚集一些莫名其妙的的人。”


    一個略顯的蒼老的聲音響起:


    “那時候的老哥們,沒剩幾個了吧?”


    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迴憶昔日兄弟的名字,還是說,思考著該以何種姿態去下麵與那些先走一步的老哥們吹牛。


    嬌縱緩緩踏上城頭,幾個老兵圍在一起,隨意的坐著,目光渾濁,有意無意的看著城下的一排排穿著雜亂的甲兵。


    “我偷了烏月倆瓶酒。”白甲將軍將酒提的老高,輕輕說道。


    無論是正在站守的近衛軍,還是已經換防仍舊賴在城頭上不走的老兵們,紛紛看向嬌縱,確切的說是嬌縱手中的酒。


    幾個可能曾經喝過三暖釀的人,喉結滾動,“沽”的一聲,在已經完全安靜下來的人群裏麵顯得格外明顯。


    但那幾人絲毫不覺的尷尬,眼睛仍舊如同惡狼般死死的盯住酒壇,仿佛已經聞到了酒香味,如癡如醉。


    有幾個老兵擠到嬌縱跟前:“將軍,給我先抿倆口,解……”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麵的人給拖到一邊:“將軍……我先來我先來……”


    城頭上頓時炸開了鍋,完全忘記了自己正處於被包圍的狀態。


    最終,城樓上的士兵圍成一團,將嬌縱圍到中間,倆壇好酒在士兵之間飛快的傳遞,輕抿一口,還沒來得及品嚐什麽味道,就被身邊的人一把奪走。


    “平蛋兒,你喝的那麽急作甚?別沒被下麵的人紮成刺蝟,反而被酒噎死了,白白浪費了將軍的好酒。”


    那人豪飲一口,猛的打了一個酒嗝:“我呸,爺爺我喝了酒,能把他們全都穿成串。”


    幾個大漢頓時笑開了:“平蛋兒喝了酒,就愛吹牛,還別說,我他媽趁著這點酒勁,差點就信了。”


    “哈哈哈……”所有人紛紛被逗樂,爽朗的笑聲直接逼下城頭,城下人影攢動,他們很難想象,大戰臨頭,還是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這群人竟然還有心思喝酒。


    喝著喝著,高興頭漸漸過去了,漢子們一口接著一口,話也漸漸少了,部分麵容稍微稚嫩的年輕麵孔也加入了他們。


    楚國未達到年齡的少年是不能飲酒,但老兵們一把將這些娃娃兵扯了過來,趁著酒意,要多囂張有多囂張,聲稱都什麽時候了,還管那些條條框框做什麽?


    有了新人的加入,氣氛又熱鬧了幾分,不一會兒,倆壇酒都已見底了,老兵們或坐著,或躺著,但所有人都很自覺的避過中間的將軍。


    畢竟那位除了是為將軍,還是沒尚未出閣的女子,明麵上該講究的還得麵麵俱到。


    或許是鬧騰的有些久了,沒了氣力,話很少。


    這安靜沒持續多久,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傳來,老兵們一皺眉,翻身坐了起來,發現卻是一個兵娃子正在抹眼睛。


    老兵一巴掌拍到那兵娃子後腦勺,直接把那孩子給拍懵了,一時間眼淚花花,卻又忘了哭。


    “他媽的,擠倆滴貓尿給誰看?”


    兵娃子估計也是被拍愣住了,淚眼朦朧,囁嚅道:“我想我娘了。今天早上她還給我做窩窩頭來著。長官,你說我會不會死啊?我會不會見不到我娘啊?”


    說到最後,兵娃子越來越惶恐,淚珠子眼見又要被擠出來了。


    然而剛剛還在一起調笑的老兵們紛紛閉嘴,一會兒,不曉得怎麽的,個個熱淚盈眶,臉皮薄些的紛紛嚷道:“烏月將軍的酒越來越烈了,嗆的老子眼淚都出來了。”


    不過之前拍兵娃子一巴掌的那個老兵,掛著淚痕肆無忌憚的笑出了聲:


    “都是一群不帶把的,不就是擠出了幾滴貓尿嗎?怕個錘子,都給我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後老兵鄭重的看著兵娃子:“你覺得他們為什麽哭?”


    兵娃子茫然的搖頭:“也是想媽媽了?”


    老兵環顧所有人,撇了撇嘴:“也可以這麽說吧,我們這些老人裏麵,拖家帶口的很少,高堂還在的就更少了,女王即位之前,戰火燒了這麽多年,楚國境內,乃至整個天下,你路上隨便拉住一個人,恐怕就是個孤兒寡母。”


    隨後老兵站了起來,語氣鏗鏘,更像是有了某種決定:“如今,年輕一代的你們,你們心底有人,有人心底放著你們,好事。打仗,我們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為何而打?我們這幫老家夥打了一輩子仗,比那些短命鬼要好,起碼見識了以前夢寐以求的東西。”


    嬌縱一直默默的聽著,嘴角構起一絲幅度,這樣的楚國,她得守護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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