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晟的語氣很平靜:“就是告訴你,又能如何。”“如同這次,”他將那縷柔滑的墨發一圈圈纏在指上,道,“如果我提前認出你,你是不是就順勢離開我了?”“太傅,”越晟逼近,問,“我說的對不對?”蘇融咬牙:“……你騙了我。”越晟不以為意:“那你又為何瞞我?”他雖然認出了蘇融卻沒開口戳破那層窗戶紙,但蘇融又何嚐不是試圖瞞著他,不願意告訴他重生的事實?蘇融心裏頭有點虛,其實他早有將一切告知越晟的念頭,卻始終糾結沒有實施。世人大抵都如此,撒了一個謊,再要承認的時候,就更加難以開口,覺得又羞又愧。越晟說:“太傅竟然這樣狠心,看我日夜受夢魘折磨,也不願迴到我身邊來。”他愈是這樣說,蘇融就愈是愧疚。特別在今日一事過後,他清楚地明白,三年前那個除夕夜的毒殺,應該和越晟並沒有關係。當初的誤會有多深,如今蘇融就有多難受。越晟在此刻承認戀慕之心更讓他亂上加亂,幾乎要不知所措。“……對不起。”蘇融張了張口,最後吐出這幾個字,漂亮的眸子裏滿是霧氣。越晟見不得他這副樣子。雖然有心趁蘇融軟化的時候攻破他的心防,但越晟不想讓蘇融傷心,更不想讓他對自己心懷內疚,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於是他稍微退開了一點,不逼蘇融那麽緊,低歎了一口氣:“太傅何出此言。”“當年若不是我把太傅帶到長定殿,”越晟說,“你也不會……離開這麽久。”迴憶起這件事,蘇融緩了緩情緒,問:“你讓人帶我去哪裏做什麽?”他心裏隱約有了猜測,卻覺得荒唐。越晟垂下眼睫,道:“……我戀慕太傅,情難自禁,那日特地讓人引你去長定殿,是……”那年諾敏也在,還碰巧大著膽子去了禦書房,在越晟麵前直言要求娶蘇融。越晟差點怒火攻上心頭,當場拔劍把他殺了。事後雖然強壓下這股強烈的酸意,甚至還和蘇融鬧了不大不小的別扭,越晟心裏卻始終卡著這根刺。他想要蘇融,想要得快要發瘋。想把獨占那個人,想個有正當的理由,禁止所有心懷不軌的人靠近他。越晟在蘇融的目光下,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神色間懊惱又糾結:“那夜是妄圖如民間習俗一般,與太傅結成連理,同圓洞房花燭夜。”蘇融:“……”雖然心裏有準備,但這話聽起來真是,令人麵紅耳赤,惱怒非常。越晟把積壓了三年的話說出口,臉皮又厚了起來,難得一點羞赭之色也消失了,冷靜下來繼續道:“我肖想太傅多年,不滿足於以君臣之禮相待,想把你綁到床上去,做那世間夫妻要做的事情。”蘇融哪裏有他這樣厚的臉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勉強出聲:“……若我不同意呢?”越晟:“不同意便不同意,我難不成還能強迫你?”蘇融:“……”越晟抬起眼,緊緊盯著他,低聲問:“三年前是我癡心妄想,如今卻想問太傅一句,”“你現在,同不同意?”蘇融被他緊緊挨著,越晟身上的溫度傳過來,有逐漸升溫的趨勢,帶得蘇融也覺得渾身燙起來,周圍的氣氛愈加曖.昧難言,直逼得人唿吸困難,頭腦發昏。“我……”蘇融才說了一個字,突然被越晟猛地捂住了嘴。空氣中有淩亂的氣息碎在一處,蘇融和他麵麵相覷。越晟稍微離開了些許,眼神晦暗不明,嗓音沉沉又狠戾:“太傅可要想清楚了,現在已非三年前,當初我願意放過你,今日可不一定。”蘇融今夜昏沉的大腦忽然清醒了一點,他瞅著越晟兇狠的模樣,發現這狼崽子好像在緊張。如果不是緊張,越晟不會顯露出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雖然看起來暴虐不講理,但實際上蘇融卻知道,他心裏很不安。甚至還把自己剛剛要說的話堵住了,特地補充一句威脅。蘇融輕歎了一口氣。越晟攥緊拳頭,倏然開口:“算了,別說……”“我說過,”蘇融溫柔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與陛下的心意如一。”越晟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短暫的失神過後便是震驚喜悅,那陣情緒來得太猛太烈,他甚至覺得被衝昏頭腦,整個人都遊離了出來。心心念念許多年的人就在自己麵前,說他的心意也和自己一樣。越晟向來不信命,如今卻突然覺得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他深陷於泥沼摸爬滾打的時候,蘇融出現在他身邊,帶著他從角落裏一步步走上那至尊之位。他一次次身陷危機的時候,蘇融縱馬而來,朝他伸出手,與他並肩作戰。